“秦公子难道不相信我么?”林嘉鱼道,“本来我只是觉得他的声音和身形都有些熟悉而已,但当我看到拿到破茧而出的红光的时候,我就能确定拜月坛上站着的那个人绝对不是什么徐乾刚。秦公子修为高深,应该能看清楚那道红光里包裹着的是什么东西吧?”
“那道红光遁速虽快,不过我还是依稀看清了红光里裹着的东西,似乎是一颗琉璃珠。”
“不错,确实是一颗琉璃珠。秦公子不是天云宗的人,可能不知道这颗琉璃珠的来历。不过我出身天云宗,倒是一眼就认出了这颗珠子。这颗珠子叫凤髓珠,不是凡物,听说是由天云宗某位前辈抽凤髓、萃玉液,闭关多年才凝练而成的,是天云宗的重宝,平日里都固定在天云山多宝塔的塔尖之上,我也见过多次。陌倾城为了掩人耳目,在祭起凤髓珠的时候还在外面裹了层红光,想要瞒天过海。他怎么想得到这么多受邀前来观礼的修士中还有我这么一个天云宗弃徒。”林嘉鱼为了向周围的修士揭露徐乾刚的真实面目刻意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边上一个虬髯大汉听清了林嘉鱼的话插口道:“这位姑娘,徐宗主修为如海,潜入天云宗盗出多宝塔塔尖上的凤髓珠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何必口口声声说他是陌倾城呢?江湖上早就有风声,天云宗前任宗主陌倾城因为犯了天云宗的戒律已经被太上长老清理门户。这位姑娘,你何必要把一个死人的名字硬生生地安到徐宗主身上。”
林嘉鱼秀眉一挑:“不知这位道友有没有亲眼看到陌倾城的尸首?”
虬髯大汉摇了摇头。
林嘉鱼步步紧逼:”既然道友没有见到陌倾城的尸首,那又如何断定陌倾城已经死了?我与陌倾城在天云宗龙首崖上交过手,就算他烧成飞灰我都能认出来。”想到正是因为陌倾城从中作梗自己才和云中君迟迟不得相聚,林嘉鱼不由咬牙切齿。
虬髯大汉呔的一声爆喝:“徐宗主执掌隐月宗,更极有可能成为哀牢山三派的盟主,乃是我道砥柱。这位道友你一个劲地往徐宗主身上泼脏水,挑拨我们与隐月宗的关系,我看你倒是像天云宗豢养的爪牙,蓄意破坏这次剑会,不想让哀牢三派结成同盟!”
虬髯大汉这番话字字诛心,周围的修士原本被林嘉鱼的一席话说得将信将疑,此刻有纷纷换上了戒备的表情,一个个警惕地看着林嘉鱼。
林嘉鱼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这个夹缠不清的虬髯大汉倒打一耙,气得满面通红:“你们这群人不识好歹,拜月坛上站着的明明就是陌倾城。他必是自毁容貌进入隐月宗凭着一身的修为窃取了宗主之位,又蛊惑三派举行哀牢山剑会,想要趁着这个机会霸占盟主的位置,好从内部颠覆……”
话还没说完,她就听到有破风之声从身侧袭来,忙把身子往后一偏。一柄飞剑擦着她的耳垂飞过,带起的罡风拂得她发丝散乱。飞剑叮得一声钉在地上,大半的剑身都没入了地面,周围的修士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叹:地面上铺着的都是玉刚石,坚硬无比,这柄剑竟然能没入地面,可见剑身上所蕴灵气之强。
林嘉鱼循着飞剑射来的方向望去,就看到隐月宗的宗主正死死地盯着她,眼睛里闪烁着凶光。
林嘉鱼没有认错,这个脸上满是伤疤的男人正是陌倾城。
那日陌倾城被革去天云宗宗主的职位后,秋万山交给了他一个任务:混入隐月宗,以隐月宗为跳板控制住哀牢山三派,将哀牢山三派变成天云宗潜藏在水面下的势力。秋万山一直以来都将隐月宗视为心头大患,陌倾城也在秋万山的授意下往隐月宗里掺了不少沙子。陌倾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秋万山支去隐月宗,打心底里不愿意,但又不敢违逆秋万山,最后在秋万山的威逼之下,只得毁去容貌,削去一只耳朵,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所幸秋万山念在陌倾城当了多年的宗主,算得上劳苦功高,因此将凤髓珠赐给了他,也好让他有所依仗。
陌倾城能坐上天云宗宗主的位置,本来就是一个修为高深、手腕狠辣的人,进了隐月宗后又有安插的内鬼的支持,很快就攫取了宗主的宝座。只是任凭他机关算尽,陌倾城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在争夺盟主的关键时刻竟然又会与这个当初害他丢掉宗主位置的女人狭路相逢,还被她叫破了身份。
陌倾城又惊又怒,这才掷出了刚刚那一剑。这飞来一剑一下就让场上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前来观礼的修士们一会儿看看林嘉鱼,一会儿看看拜月坛上那个不知是叫徐乾刚还是叫陌倾城的修士。
“陌倾城,看来你是心虚了,想要杀本姑娘灭口。”林嘉鱼冷哼了一声。
陌倾城原来估摸着自己那一剑必然能将林嘉鱼钉死在地上,哪里想到林嘉鱼经过一连串的厮杀和斗法,早已今非昔比,竟然躲过了他志在必得的一击,心中更是恼怒,一张丑脸更显狰狞:“不知哪里来的小丫头,乳臭未干就敢口吐狂言。这次剑会可是由无根道长主持的,怎么会有猫腻。小丫头,若是你觉得本座做不了这盟主,不妨上拜月坛来。若是你能赢我,这盟主我不做也罢。”他打定主意,只要林嘉鱼被激上台,他就辣手取她性命,以雪心头之恨。
林嘉鱼正想上前,谁知一直立在她身边的秦秦速度比她还快,身形一动就掠上了拜月坛。
“早就听说陌宗主已将天云宗的功法练得出神入化,本公子早就想见识一下了。还望陌宗主不吝赐教。”秦秦轻摇描金折扇,一双桃花眼寒光连闪,言辞之中已经把眼前的人当作了陌倾城。
陌倾城的相貌怪异狰狞,甚不讨喜,衬得边上的秦秦愈发潇洒倜傥。姐儿爱俏这话说得一点不错,拜月坛下观礼的女修士见登坛的是个翩翩佳公子,纷纷为秦秦叫好。
林嘉鱼一双俏目紧紧锁在秦秦身上,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是知道陌倾城的厉害的,当时云中君也不是陌倾城的对手,秦秦这次完全是为了她出头,若是有了点闪失,她怎么对得起他?
陌倾城看了秦秦手中的描金折扇,嘿然一笑:“无相宗的小子,这是隐月宗、炼鬼宗和红莲观三派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派弟子来说三道四。”
秦秦微微一笑,从袖中摸出一块青金色的令牌对着陌倾城晃了晃:“陌宗主,你出身天云宗,加入隐月宗时间尚短,应该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块天下布施令吧?”
陌倾城眉头一皱,呵斥道:“什么天下布施令?本座从来没听说过,你也不用拿出来装神弄鬼。”
“天下布施令?想不到时隔数百年,此令竟然还有机会重见天日!”一声惊呼忽然从坛下的隐月宗弟子中传了出来。
“隐月宗里总算还有几个识货之人。”秦秦撇了撇嘴,向坛下望去。
隐月宗修士中走出一个长眉修士,他抬手捋了捋垂到脸颊边的眉毛沉声道:“在下隐月宗长老许清风,倒是听宗门内的前辈提到过这天下布施令。以往隐月宗出宗门历练的弟子都会带着宗门的天下布施令表明身份。仙途坎坷,有的弟子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宗门,也有的弟子在外收了徒子徒孙,为隐月宗开枝散叶。有些徒子徒孙也会在多年后回归宗门,认祖归宗。鄙宗前辈订下规矩,只要手执天下布施令回归宗门的修士,都视作隐月宗弟子。只是千年前,我派遭遇重大变故,宗门内的天下布施令全数被毁。想不到许某今日有幸能看到此令,实在难得,实在难得!”
其他的修士听闻这么一段秘辛,纷纷啧啧感叹,唯独陌倾城一人阴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许清风。这个许清风平素就与他不对付,对他任宗主之事也颇有微词。陌倾城想不到许清风会在这个节骨眼跳出来帮秦秦说话,他已在心中下定决心,待这次剑会一了,就将许清风这老贼千刀万剐。
无根道长请许清风登上拜月坛查验了秦秦手中的天下布施令后,对着坛下众修士宣布天下布施令并非赝品,秦秦乃是隐月宗分支弟子,有资格登坛挑战。
秦秦这才松了口气,无根道长算不上是个好脾气的人,若是聂隐霜之前给他的这块天下布施令有假,说不定他会被无根道长以鱼目混珠为由当场格毙。
“既然你一心求死,老夫也只好成全你了。”陌倾城嘴角一裂,身影蓦然从原地消失。
一息之后,一只黑色的手掌便从虚空中闪现,一把抓向秦秦的前襟。幸好秦秦早有防备,在陌倾城消失的瞬间急退,这才躲过这一爪。饶是如此,他的衣襟还是被这一爪抓下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