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身为武馆弟子,大多都有与武馆休戚与共,打心底自然是偏向武馆所出站二人居多,至于那从栖山县张家幸存的所谓正宗,谈不上有什么好恶,可要说冒着得罪同门的风险替这魏姓少年郎站台,却都是不情愿的。
“出了此圈是败,倒地也是败,不准攻要害下死手,除此之外,再无顾忌。”周敢当朗声道。
在那二丈方圆的平坦地面四周围成一圈,方世占了个离魏长磐最近的位置,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俩人拳脚功夫都不弱,又都还是二层楼里的拔尖武夫,那姓路的尤其擅长炮锤....”
还没等方世说完,身边的人便拿肘子给了他一下,本是玩笑半认真道:“方兄,可莫要胳膊肘往外拐啊。”
“没事的。”魏长磐紧紧腰间布带,卷起袖管扭头对方世笑道,“同门试手,输赢又有何妨。”
说罢便扭头抱拳,正色道:“栖山县,张家,魏长磐。”
早便跃跃欲试的路仁贾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抢攻上去,那赵兄弟于一旁策应,并未有同门寻常较量中的试探招数,起手便是一记钻心炮锤直取魏长磐心窝,另一人则同样不走寻常套路,一记扫腿攻向他下盘。
竟是要起手定胜负。
路仁贾心中得色就差没到脸上来显摆,这招他和赵兄弟私底下练过不下百次,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一拳一脚总有一下避不开,占的就是先声夺人的便宜。
只不过魏长磐应对远远出乎此二人意料。
竟是选择生生受下这一拳一腿,与此同时挥出一拳,踏出一脚。
路仁贾尚且还好,与魏长磐互换一拳仍是占了便宜,并未有多大痛楚,心里冷笑这姓魏的三层楼武夫也不过是个纸糊的空架子,只是境界好看,战力也不过如此,经不起他二人几下捶打。
未曾想那赵兄弟没能在紧跟着递出下一招,让路仁贾有些诧异,眼神略微一扫,才见那赵兄弟挨了魏长磐那一踏后竟是捂着下身连连倒退,看来是那儿挨了一踏,让路仁贾看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赵兄弟,并肩上了!”路仁贾低吼,没到四层楼不能换气自如的武夫,其实也便是气力筋骨强健许多的常人,与人对敌没能一鼓作气,便要再而衰,三而竭,如无杀手辣招,那想要分出胜负多半得等到一方气力衰竭或是出了什么昏招。
那赵兄弟捂着下身痛苦不堪,半蹲这不能起身,幸好那姓魏的脚下留情,若是再下挪几寸,便是断子绝孙脚了。他见路仁贾与魏长磐换拳,不过走了几合便处在下风,便只得也咬牙上前,将局势扳回一城。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还是走同一路数的同门,招式如出一辙,就看谁运用得更精妙娴熟,路仁贾尤善炮锤,而那赵兄弟崩、钻二式也都精熟,能使出足有十余种变化,让魏长磐也有些刮目相看。
走了三十余合,路仁贾二人自是攻多守少,看似将那姓魏的压在圈边,却也不见他颓势,额头逐渐冒汗的二人便有些急了,毕竟对面只占着一层楼的境界便宜,要是二人合力再拿不下来,那在武馆内日后还怎能混得下去?
那姓魏的瞧着仍是留有余力的模样,路仁贾竭力压下心底不安,又一拳逼退正要攻到赵姓同门的身前那姓魏的,便与之并肩了,压着嗓门说道:“出死力!死力!要是咱俩人都没能把这姓魏小子给胜了,那武馆岂不是就此矮栖山县张家那什么正宗一头。”
“同门较技,留手不留力!怎能分心,交头接耳作甚!”
听得师傅周敢当这雷霆吼声,打断了二人交谈,魏长磐也并未抢攻上前,仅是绕着二人不断换位,伺机而动。
“以二攻一尚且畏头畏尾,哪里是我武馆弟子所为!”周敢当又是嗔道,“再一盏茶的功夫,分不出胜负来,那便是你们这魏师兄赢了!”
场上二人听了浑身一凛,先前交手数十合都未能打开局势,更何况要在在短短一盏茶功夫破局,谈何容易,让二人本就有些不稳的心境愈发动摇。
路仁贾身形出现两个瞬刹的停滞,在一般百姓看来不过是略微一顿,在武夫交手中却属实是个天大的破绽,路仁贾能进到这华亭县武馆来,于同境武夫中自也不是等闲之辈,当即便回过神来,而魏长磐拳头已距眼前不足半尺距离。
半尺距离内,二层楼武夫该如何应对三层楼武夫迎面而来的一拳?
只能用脸挡。
路仁贾也是血性,见这拳避无可避,便也如魏长磐之前一般,以拳换拳。
不过假使魏长磐先前换招仅略吃小亏,那路仁贾此次换拳可谓是亏到姥姥家,正脸挨上一下,登时面上便挂彩向后倒去,自个儿出拳不过是堪堪沾到魏长磐衣角而已。
身形向后栽倒的的路仁贾心底拔凉,心想是自个儿临敌大意了,自以为以一敌二便万无一失,竟是被师傅言语便搅乱了心神,被那姓魏的瞅准机会来上这么一下,就剩下个赵兄弟,二层楼打三层楼,如何打得过....
娘的,真不甘心啊....
他向后栽倒的同时竭力抬腿向上踹,想着要是能让那姓魏的挨上一下,哪怕是不轻不重微不足道的一下,能让那姓魏的露出什么破绽来,兴许赵兄弟胜算就能再大上几分....
脚上碰着什么软绵绵东西,路仁贾心里苦笑,果不其然还是没能给那姓魏的留下什么记号。
武馆输了。
怀揣着这个念头向后栽倒,正要摔出圈外,便被围做一圈的同门扶住,再缓缓放下。路仁贾勉强睁眼,鼻腔内像是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涌出来,用手一抹,果然是一片鲜红。
忽的听着身边传来一阵惊呼,他心绪沉到谷底,果然,放开手脚来一对一,武馆弟子还是不是那什么栖山县正宗弟子的对手啊....
路仁贾摊开双臂,也不去管脸上挂彩难看,就这么躺在冰凉地面上,让发热头脑逐渐凉快下来,想“
为什么自个儿对这明明就是境界要高的栖山县师兄这般不服?
许是在武馆内听过太多栖山县张家张老爷子事迹,什么一杆槊打遍大尧北方边军校尉无敌手,什么栖山县雪夜一枪诛杀嗜血魔头,简直被吹捧成了话本上那些无敌于世的沙场武夫,那会儿师傅还不是他师傅,带他入门的起手武夫是个走镖的江湖人,对同样带草莽气的张五那是推崇备至,而当说起周敢当,不过是一句“张老爷子的徒弟,本事高不高不知道,沾了老爷子的光,名气自是不会小的”言论。
他是华亭县人,从小爱武不爱文,武馆第一次开张收徒的时他还穿着兜裆布,稍长大些便去海塘上看武馆弟子练刀,看着海塘上的弟子换了一茬又一茬,也都是举刀半个时辰再挥刀一千二百下,刀锋破风声听得路仁贾入了迷,当时便笃定,那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的馆主便是自己日后习武师傅,自己的师傅,本事哪有低了的道理,怎能容人明朝暗讽!
那教路仁贾的起手师傅不久便被华亭县的大族路家辞了去,接着做那行镖的活计,他本身也有了武道二层楼境界,便来试着入了武馆的门,终也成了在海塘上练刀的人。
身为江湖人,听闻栖山县张家被戴了匪类帽子,师傅为此酗酒颓然了好一段日子,让路仁贾愤愤不已之余,心中竟也有些庆幸,那栖山县张老爷子死了,总该不会有人在碎嘴说什么师傅光有名气没本事,是沾老爷子光之类的混账言语了罢。
可偏偏就来了个姓魏的栖山县张家三代弟子,年纪轻轻就是三层楼武夫,师傅还替他鼓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气煞他也。
于是乎他便再也按耐不住心中不平,拉着同门哪怕是二对一都要与那人试手。
现在却败了....
“路兄路兄。”路仁贾被身旁的同门摇晃着肩膀,“咱们武馆没输,没输。”
难掩脸上诧异的路仁贾撑起身子朝圈中看去,只见场上二人双双倒地,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又见身边一人正强忍笑意看他,周围其他同门也是脸色精彩,便翻翻白眼问道:“怎么回事?”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那人语气调侃,“你倒下时那断子绝孙腿可当着是狠辣,要不是这招,赵兄弟也断无可能找见这破绽,要不是那魏师兄着实了得,硬是将赵兄弟也给撂倒了,那这场比试可就算赢下了。”
先前踹中那软绵绵东西原来是....
几个同门分别把魏长磐,路仁贾与那赵姓同门扶起,相互行过礼,便由周敢当宣告比试结果,虽说魏长磐比赵姓弟子早倒地,可毕竟是因为那路仁贾断子绝孙腿所至,故而不分胜负,算是平手。
这解释三人都心服口服,路仁贾心中有些汗颜,若不是这脚侥幸踹中了,那胜负便得另说。
“为何?”周敢当面无表情问道。
仍是捂着下身龇牙咧嘴的魏长磐笑笑:“都是同门,互有胜负,不都是寻常事,师侄大意,中了这一脚,本该判负,是师叔大度了。”
周敢当摇摇头也是一笑。
这小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