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扬佛法,收纳门徒的过程中,莲照寺的坊官和讲师早就将高师盛描述成建武名将高师泰的转世,受设慧菩萨点化,修成阿罗汉果位的佛陀。
今番再入劫尘,正是为了辅佐明主,平定天下,解救净土信众脱离苦海。
不管莲照寺的和尚们信不信,但是他们一定要让其他人信,而且绝不容许质疑诋毁。过去其他佛宗,都拒不承认亲鸾上人乃是佛陀转世,这回好不同意遇上个自恶鬼道跑出来的恶鬼,还是受设慧菩萨点化解救,才得以转世往生的大恶人。
往大了说,这是证明了亲鸾上人的菩萨果位,以及‘恶人证机说’佛法的正确性;往小了说,高师盛到底是不是受设慧菩萨点化的恶鬼高师泰,或者说到底是妖怪什么变的,莲照寺才不在乎,只要能趁机鼓噪声势,扩大在信浓的影响力就行了。
大谷宗直脸色不悦,他早就对莲照寺的和尚们大为不满,摄于一向一揆兵力众多,听到下间赖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语,更是恼怒。
大敌当前,不能先自乱阵脚,只好先自忍耐。
左右忙有人,赶紧出来打圆场问道:“下间坊官所言并非无有道理,我等哪里能够比得过村上羽林,只是在下愚钝,没能看明白究竟为何名不副实,还请备前为我等解惑。”
大谷宗直也知,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指点着山下今川军的兵营,说道:“诸位且看,我白马砦外四面,东、西、北皆平地也,唯有南面临近犀川,兼有林地,今川军不选东、西、北三地扎营,而却在南面停兵,川畔林地岂是安营所在?”说完,又细观今川军营地,复又笑道:“不但今川军选的扎营地点不对,而且你们看,今川军的兵马连行了近五十里路,从更及郡边境至我城外,恐怕早就人困马乏,而其军将却不过士卒疲累,强令伐木筑营,掘壕设垒。看,那今川军的幡旗······”
城头上的诸人顺着大谷宗直的指点的方向望去,望见了遍地歪斜丢弃的幡旗。
大谷宗直笑道:“今川军连幡旗都抛下不顾,一可见士卒必已疲惫不堪,而可见其人治军不严。疾行而来,不顾士卒疲累强令筑营,又治军不严,而且连筑营的位置都选错了,故此我说他不知兵略,幸得虚名。能击破村上羽林、长尾越前不在高师盛,而是武田军死中求活,一夫投命,千骑避退,何况还有两百赤备骑兵在前突阵。”
下间赖庆更是统领僧兵的坊官,长年发动一揆跟国人武力对抗,对大谷宗直这番分析,还是基本认同的,见开始谈论军情,也不再对高师盛这个净土真宗的活罗汉进行贬低,便就收声不语。
城中大致共有仁科野武士、北信豪族、飞驒国人、一向一揆四家势力。仁科野武士、北信豪族因为同是信浓武家出身,故而联合在一起推举大谷宗直为首;飞驒国人、一向一揆多是净土真宗信众,於是拥立坊官下间赖庆来当一揆総领。
四家一揆,自起兵讨伐武田以来,除去驻守小川城内的一向一揆望风而遁外,都是一路高歌猛进,连战连捷,安云郡内的武田军根本不是对手,在大谷宗直看来高师盛不过是坐得虚名,自身并无多少军略勇武,能够在泰平寺合战大获全胜,并非是他太强了,而是村上义清、长尾政景两人自行其事。
大谷宗直是北信浓有名的悍将,当年小笠原长时更率领仁科、藤泽等豪族越过盐尻岭侵入诹访时,他就是先手大将,一日之内,连克三城,令武田家麾下的诹访众有瓦解之势。翌年天文十九年的户石崩之战,也作为援军协从出阵,跟随村上义清於坂木全力攻击武田军后阵,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待仁科家灭亡后,也因此被武田信玄没收宛行,只保留本领五百石成为了无主的地头野武士,连信浓先方众都没有一席之地,所以当仁科一揆被煽动起来后,没有任何犹豫,便带着手下的郎党投了这股所谓的仁科复兴军,
因其悍勇,所以被仁科复兴军的总大将仁科盛长派到白马砦镇守撤往越后的退路。
在观望过高师盛带领的今川军后,他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对左右诸人说道:“今川军不足千人,又是长途奔袭,主将不爱惜士卒体力,强令士卒筑造营垒,若是此时我军出城,必能大获全胜!”
下间赖庆麾下的飞驒国人有犹豫的,说道:“今川军虽然疲惫,然仍有八百之众,我等轻出浪战,恐会有不小的伤亡,依我看守城才是上法。”
飞驒国人翻山越岭来信浓参加一揆,当然不是为了光复什么仁科氏的家名,纯粹是国中太穷,每年都会有豪族或者武士组织青壮,在农闲的时候带上刀枪弓箭,去周围各国转悠。
看看有没有大名花钱雇直他们出阵,来赚些钱粮好回去养家。
因飞驒兵吃苦耐战,雇钱低廉,在没有参与合战的时候,也不会像其他山伏恶党那样劫掠乡里,所以名声甚佳。
周围诸国的大名出阵的军中,时长会看到身材比常人还要矮小的飞驒兵,扛着三米长的两间枪组成的游势,作为先手出阵。
这次几家飞驒游势的総领,都是大野郡的国人众,过去曾经从属过小笠原氏,跟仁科家也算是半个友盟,当得知仁科氏发起复兴军想要光复家名。
几家総领聚在一起,稍微合计过后,主动带兵翻过山岭来协助,路上又喊上吉城郡的同乡,大家伙儿拢共凑了三百人,浩浩荡荡的赶奔森城。
不过当时仁科军也没有多少余钱,干脆将这帮飞驒兵介绍给了绍田家,正好在千国城的绍田重高缺少军势,双方洽谈过后一拍即合,在支付少量首付定金之后,将这伙飞驒兵收编了下来,允许他们自募钱粮出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