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三人,谢过播磨守宽恕之情。”长谷川隼人、长田盛氏、北庄盛忠从军前就是逞凶斗狠之辈,出阵信浓后更是杀人如麻,但在高师盛一声令下,全都乖乖叩首领罪。
可见高师盛威严之势以成,绝难再出现如平山乡那般散漫无序的情况。
这在战国大名的军势中,也是少有能够见到的情况,盖因军中武将都是地方豪族,兵马独立性极大,即便是大名国主也不能随意随意训斥,而长谷川三人乃是高师盛的郎党部曲,形成了主从一般的恩义关系。
至少在目前,没有获得封赏宛行,成为新晋豪右的情况下。高师盛对他们是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抛去恩义连接,仅从最基本的利益关系来讲,也是不会违抗这种合情合理的命令。
若是旁人在军议内大放厥词,早就被拖出去杖刑,可这三人都是高师盛起家的平山党的亲信,又被训斥了几句,便就轻轻揭了过去。
“两位功劳卓着,非重赏不可表彰。播磨守叙论一番枪功,升任军中兵曹,与长冈、山田两位兵佐一起,带本部浪人独列一阵游势,暂为北庄兵曹的胁佑,除去战前许诺的甲州金判百枚,另赐锦衣羽织,以彰显义举,其余恩赏与旗本队同;长年斋论叙二番枪攻,赐钱十万,至于军功,待禀明骏府后,再做恩赏。”
话音刚落,帐外自有士卒入内,将恩赏送来,山田丰五郎、长冈右卫门目光短浅,原先还担心自己身首异处,这会儿见到赏赐下来,连忙喜笑颜开地起身,快步迎过去接住。
这些甲州金都是从安云寺中抢掠出来的赤纯,上面的血迹还未曾洗净,不过两人本就是浮浪牢人,干的就是杀人放火之事,却不甚在意。
自有人上前替三人披上锦缎做成的阵羽织衣,上绣‘彰义’二字,帐内众人纵觉得着实可笑,但有长谷川三人前例,却也都是强忍住讥笑,各个默不作声。
对於岛崎景信等浪人而言,这份恩赏不能算少,可跟小野忠明许诺的数目,却是相差甚远,他们连带伤兵一起算在内,才拢共剩下了二十来号,高师盛又没有说给他们补充兵力,那就是肯定不会主动调派。
所谓单独成立一阵游势不过是个笑话,给北庄盛忠做胁佑,看似尊荣恩信,实则是被高高架起来,受到严密的监视,若稍有异动,怕不是就要被当场拿下。
至于上百甲州金判,听上去很是不少,但是那本就是浪人们豁出命换回来的,抚恤完死伤,便就所剩无几,若论往常,岛崎景信早就要向在村上义清军中那样鼓噪生事。
现下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连长谷川隼人当众说要将自己枭首示众,都不敢起身对骂,反而要唾面自干为之求情,生怕高师盛借故真的翻脸无情,把自己三人拖出去枭首示众,为绍田重高报仇。
对於岛崎景信这种轻狡反复的狼心狗行之徒,不可不防。虎狼饱食便会思反乱,当如熬鹰一般慢慢驯服,用权术小心驾驭。
实在养不熟,再杀之,亦不会觉得惋惜。
若是早先,高师盛於这位‘今奉先’自是敬而远之,就算不借故将之毙杀,也要礼送出营绝不敢留,可现在却是生出御使之心。
非是亲眼所见其人之勇,盖是因自身威加千骑,一言而驱众军出入生死之地,一郡之豪右国人,数万百姓奴颜婢膝,仰受恩威,只求能够苟全活命。
难怪自古以来奸劫弑臣层出不穷,武家纷乱难止,非是不识忠义仁孝之道,皆为这种高高在上的权势,着实令人心驰神往。
既知骏府今川氏覆亡就在眼前,麾下郎党从徒以众,羽翼渐丰,生出权贰篡乱之心,亦不足为奇。
远江高阶氏与今川氏相类,同样是朝臣之后,源氏栋梁的执事家宰,封疆裂土尚且早于今川氏,何以不可乘威严之势,以图谋根基家业。
生於斯门,何以不可坐拥万夫,德享富贵?生於将门公薨厄之时,何以不能承应未全大业?生名新九郎,何以不可效仿斋藤、伊势二位大名窃居一国?
麾下军势三千,多是如长谷川隼人、小野忠明这等鹰犬走狗,追猎狐兔尚可,若想逐鹿争雄非是青木大膳、岛崎景信这等虎狼熊罴不可。
故而更当尽心搜狼狈鹰犬,内实甲兵钱粮,广招郎党,以强挚壮猛之徒,并作爪牙心腹,则功业可谋。
其余有功将士,由诸队的目付官各自报上来,汇总到大井盛朝哪里核对过后,再由高师盛依次论功行赏。
又点选出来三百名合战中最为敢勇的足轻,有功者加倍赏赐,无功者赐酒肉勉励。不少出身飞驒的足轻,纷纷请求投献。
这些人多是武士、军役众家中的次子,本就没有什么家产可以继承,反正回去以后呆不了多久,还要外出做合战中的浪人队。
与其不知死在沙场,倒不如直接投身到高师盛的麾下做个点卯吃粮的常备足轻,落户在土地殷实的远江国也是件好事,不比窝在飞驒的山沟里有出息的多了。
对此,高师盛来者不拒,不少家中离散的信浓众也有前来投奔之人,但也不是什么人都愿意收留。
首先最容易被收为徒附的是各种有一技之长的工匠,千国寺城中的酿酒匠,全都被集中起来,根本不问他们愿不愿意,待回转远江国的时候,这些人都是要跟着一起走的。
劫掠安云郡的钱财虽多,却也不可坐吃山空,正好用他们酿酒生财的手段来替牟利养兵。
以远江高氏的盘根错节的关系,再以钱开道,加上长田家遍布东海道各郡宿场内的商座,辜榷住远江国内一两个郡的清酒供应,简直易如反掌,没有什么东西比辜榷垄断更发财的了。
除此以外,漆工、木匠、铁户、屠宰秽多等诸多工匠也都被编入今川军的阵夫队中严加看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