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发展地方,是功德、是善业,天下各国的大名们统领大军合战对阵,武士们出生入死地卖命,不就是为了自家的领国内的郡乡,能够泰平无事,可以安身立命。
见到检非违使起身,屋内的两名婢女轻手轻脚、忙忙碌碌地服侍他盥洗更衣,这两名年轻女子看着眼生,都是当地豪族递进中泉馆内的寄子寄亲众。
倒是提醒高师盛想起了联姻当地豪族的打算,最近忙碌不断,一直没空着实准备,如今稍得空闲,於是决定一起放到下次评定会的议事上讲。
高师盛与多数武将那般,不喜陌生人靠自己太近,挥手示意不需要旁人服侍,随手拿过挂在衣架上宽大的麹尘袍,自己套在身上。
今天没有公事,不必穿着的太过庄重。这件宽袖外袍则是离开骏府时,从岳丈家中一并带来的。和武家常服不同,按的是公家样式,只是穿惯了贴身紧凑的具足,反倒不太适应公服的松缓宽大。
“馆内侍女都来自谁家,回头劳烦夫人帮我统计一下,等晚间让人送给弥七郎备册。”高师盛对等在旁的妻子说道。
既要联姻,聘礼就是少不了必备之物,别到时候连送到谁家都不知道。中泉检非使厅门下现在的地头武士众多,寄子寄亲众的数量也是相当之多。
他本来只是向地头武士索要质子,可国司元纲却依仿骏府旧例,连这些武士家中的女儿,也选出年轻貌美的,一并送到中泉馆内充任侍女,为得就是日后同配下的远江武士们结亲,好让高氏得以在八名郡彻底扎根落户。
姊小路千华院应了一声,她却聪慧,见着见自家丈夫直接换好公服后,收敛振袖从榻上起身,将两名侍女屏退下去后,问道:“夫君可是打算让家中武士,与郡内的豪族联姻么?”
高师盛点了点头,回道:“不错,本家若是想要将这些豪族国人,真正的吸纳进配下,联姻结缘是早晚的事情。”
“家中武士,门迹出身恐不以与八名郡内的豪族相齐。”姊小路千华院所说的确是个大问题。
三河国作为足利一门的起家之地,在乡豪族多数出身都不算差,再不济也是当初的幕府的奉公番役众,放到镰仓时期也是御家人的身份。
北庄盛忠、大井盛朝这些个真真正正寻常平民出身的新晋武士,确实难以高攀得起,不过正是因为出身低微,才更需要妻族来增加名望。
高师盛笑了笑,没有打算在这个上面跟妻子多做解释,况且今日还有诸多事情要商讨,只是略聊了几句,大井盛朝在门外来报,言说小野忠明等人来到。
於是只得暂且先舍下妻子,在轮值旗本的扈卫下,先下了天守阁,再去的评定间议事。
馆敷里的有几间旧屋挺大,他专门命人将之收拾出来,当做旗本队演武的道场,这会儿正是阴雨绵绵,里边已经有了不少人,有的在舞刀弄枪;有的聚拢一堆,观看两三个弓术好旗本挽弓射箭,不绝的叫好声,让本来空旷的庭院,显得热热闹闹。
高师盛路过时,微微停下脚步,瞧见其中不但有自己的亲兵,还夹杂了一帮子穿着织锦华服的年轻武士。认出来皆是来自乡里的寄子众,他们和旗本队住在一起,大概是随着一起来的观看比试。
对於寄子众的来往,早就有过吩咐,平常小事儿不必限制他们的出入。同时严禁旗本和远江武士对他们有歧视或者不公的对待。有两个来得早、表现好的,已经拨入旗本队中,按班宿值了。
高师盛不想惊动他们,没停留太久。张弓射箭的长冈右卫门,一箭射出,偏了靶子老远,斜斜带掉一个寄亲众的侍乌帽子,围观众人哈哈大笑。
很显然,长冈右卫门是故意的,那个寄亲质子才十二三岁,登时被吓得脸色发白,差点瘫倒地上。
高师盛皱了眉头,很不满。他知道配下远江武士,轻蔑地方豪族的心态难以根本扭转,也不过去,简单下令:“有一不可有二,再有戏弄寄子寄亲等事,笞三十。”
注意到那名寄亲质子仍留着盘辫垂发,穿着阵茶色羽织,想来是部落民长吏家中的子弟,故而这帮子旗本才敢公然拿对方取乐,军令中早就有法度要求,不论武士还是足轻都当削剃多余须发,只允许月代头或是兵发髻这两种发型样式。
可能那寄亲质子才来,没来得及剃掉代表部落大人的辩发,他又重申、顺便补充了一条,道:“军中统一只许留兵发髻,寄亲无事亦当穿军服。传我判令,再有违者,同例笞三十。”
随从左右的一名旗本凛然领命,留在原地,等高师盛带人远去,才绕过庭院进入道场内传令。
入了馆敷内的评定间,没等多久,小野忠明、长谷川元忠、长谷川元盛、善光院证弘、内藤光秀等十几个人,一齐到来。
四人穿得却也都是僧衣,不过长谷川元盛大抵是因没有合适的衣服更换,才临时穿着小沙弥的纳衣,跟着祖父一同过来参拜,只有内藤自己还是披挂大铠,他是作为护卫前来。
自信浓战罢,小野忠明、内藤光秀等留守细江地方,监护修筑庄园,已有有多日未曾得见,更不用说长谷川元忠、长谷川元盛祖孙与善光院主证弘和尚,更是足足半年没见了。
高师盛很想念小野忠明他们,小野忠明等人也早就想来八名郡效力,刚一入得堂内,小野忠明便领着身后四人,下拜行礼。
高师盛上前一把将之扶起,大笑说道:“禅师,你我之间何必见外!”
多日未见,小野忠明没甚变化,只是大约因迎风冒雨地赶路之故,虽然换了件干爽的僧衣,但身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湿漉。
小野忠明说道:“主从之礼,岂可轻废?贫僧本来能早点回来的,只是细江城还未筑好,再加上与乡间的百姓和町宿内的座商,还有诸多地子钱须得厘清,因而耽搁了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