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里一片沉寂。
气氛有点尴尬。
楚浩天面色潮红，咳了两声，又不知如何作答，捧起面前的茶，又差点呛着。
以往被呛着，女儿楚天然就会急忙上前拍背，可今天，稳如泰山，一动没动。
被钉在凳子上了？
楚浩天偷瞧了她一眼。
高宇雍看这情形，心疼老岳父三秒，轻轻咳了一声，
楚天然剜了他一眼，意思很明确，我们楚家的事，你不要和稀泥。
高宇雍下了决心，为了老岳父，这把压力要顶住。随即说道，“都是一家人。看场合，不留下话柄就好。”
说着，向楚浩天眨巴了几下眼。
楚浩天看着高宇雍，见他脚尖轻点，似乎画了一个小小的圆。
楚浩天趁着装作喝茶，大脑飞速运转。
他重重的咳了一声，说道，“这是皇帝赐婚，为父只能遵从。为父昨天去了郊外，到你娘的坟前上了香，说了此事。”
楚天然说道，“我娘昨夜，可有给你托梦。”
楚浩天淡淡的说道，“不曾。”
正厅又陷入了沉寂，无边的沉寂。
高宇雍觉得，这气氛，尴尬的，脚指头能抠出个王府。
过了许久，楚浩天才说道，“皇帝、五公主和我，三人自幼一起长大。奴才伺候主子，这是本分。你爹这辈子，在朝堂只忠于皇上。在这将军府，五公主下嫁之前，主母之位，只有你母亲。”
缓了缓，又说道，“爹老了，半辈子征战沙场。皇帝心疼你爹，才赐了婚。五公主性子和善，你娘在的时候，她们就相识，如果你娘地下有知，她也会乐意。毕竟，爹已经老了，身边要有个知冷知热的。”
楚天然看着爹有些动容，又看向了同战壕的哥哥，见他未言语。就只能沉住气。
高宇雍看他们不语，又实在心疼老岳父。只能打个圆场说，“这飘来的，是不是肘子的香味。午膳吃的早，肚子竟然饿了。”
楚天然剜了他一眼，如同寒冬冰霜。
高宇雍打了个冷颤，不再言语。
楚浩天却说，“小女婿，火候还不到，你在等等。”
抿了口茶，继续说道，“赐婚第二日，五公主就召见了我。她说了，住在将军府。将军府和公主用度，是两套账目。她也无心过目将军府中馈。”
楚凌风面色尚缓。
他又说道，“五公主又说，她守寡二十余年。既然下嫁将军府，我又长年守在边关。她不愿再过孤苦日子，就向皇帝请了旨，她下半生追随我，我在哪里，她就在那里。我去边关，她也同去。”
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
楚天然看这情形，心中舒缓了很多。
楚凌风则说道，“父亲，刚才妹夫闻到了肉香，儿子也闻到了。这两日，儿子吃的少，现在也饿了。”
楚浩天看这情景，一切都说开了，这俩兄妹也没什么要说的。
喜上眉梢，“好好，去吃肉。爹这两天，没睡好，也没吃好。现在也饿了。”
楚天然轻笑，“爹是高兴的，五驸马。”
楚浩天哈哈笑道，“我行了一辈子军，打了一辈子仗。奉了皇上的旨，和周边敌国谈判，次数都记不清了。这最让我忐忑的，竟然是和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谈。”
楚天然拽住他的衣袖说，“爹爹，我还不是为了哥哥，哥哥还不是为了锦儿，和即将出生的小娃娃。还不是怕你，被爱情冲昏了头，把这府里搞的一团糟。”
楚浩天闻言，哈哈大笑。
高宇雍神色微凛，即使皇帝赐婚，子女还能和父亲谈判。
父皇后宫那么多嫔妃，据说今年还要选秀，众皇子可从没有，因为父皇选妃，放过一个屁。更不要说，为了母妃，和父皇谈判。
怕龙颜一怒，要砍头啊。
众人过了回廊，楚天然拽着楚浩天走在最后面。
楚浩天诧异，“女儿，有事？”
楚天然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缎匣子，“送你的礼物。”
楚浩天随即打开，是摆放整齐的圆滚滚药丸子，瞬间药香四溢。“女儿，这是.......”
“爹，此为重金求来的人间神药。名为,大力丸。”楚天然说道。
“女儿，这有何用.......”楚浩天问道。
楚天然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爹，此药，用在洞房花烛。”
楚浩天老脸通红，赶紧把木匣子塞到袖中。
楚天然随即快步向前，走在高宇雍身侧。
楚浩天看着她的身影，轻叹，这个女儿啊，总是无遮无拦，无所顾忌。
在将军府，吃了一顿和谐的晚餐。
高宇雍和楚天然准备告辞，打道回府。
楚浩天把高宇雍拉到一边，说道，“小女婿，我煮的肘子，特意留了两个，已经让下人，送到了马车上。你好好补补身子。”
高宇雍连忙拱手道谢。
＊＊
回府的马车上，高宇雍若有所思，随即对楚天然说道，“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我先于你而去。你会做如何选择。”
楚天然不解，“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高宇雍又说道，“如果我先死，你会怎么样。”
楚天然若有所思，“我会哭死，但是，别指望我殉葬。活着多好，天天好吃好喝，牛乳燕窝都能随意喝。”
高宇雍轻叹，好吧，好吃好喝，比他重要。
“那，那你会不会再嫁人，比如像岳父这样。”高宇雍小心翼翼的说道。
楚天然看着他，“有可能吧。我听说，关外的女子，如果夫君死了，就要嫁给夫君的弟兄。是吗。”
高宇雍若有所思的说道，“关外是有这个说法。难道，你还想着以后嫁给高宇禽。”
“我嫁给他干嘛啊。”楚天然说道。
“那你想嫁给谁。”高宇雍心中警铃大作。还是要赶紧努力，让她生个娃娃。
嗯，回府就吃个肘子，今夜就努力。
楚天然信口说道，“你这体格健壮如牛，你只能是变成老头以后，老死。那时候，我也是个老太太。那高宇禽若还活着，肯定是更老的老头。我肯定不选他。”
“你要选谁。”高宇雍惶恐问道。
楚天然信誓旦旦的说道“我肯定选个比我年轻，又帅气的。比如，可以选十六弟，或者以后，还有十八弟，或者二十弟。”
高宇雍狂声大笑，“十六弟是刚满百天的小娃娃，你就惦记上了。”
楚天然捶着他的肩膀，“话头是你挑起来的，你还笑我，我让你笑，让你笑.....”
随即，就开始咯吱高宇雍，随即，就是连声求饶。
随行的小翠在外敲着马车框子，“王妃，这马车行在街头，你注意下形象。别像个疯婆子。”
楚天然听了这话，拉开了帘子，探出头说道，“你个丫头，越发胆大了，回府就把你嫁了。”
在前头骑马的熊风听了，转过头，脸色绯红的看着小翠。
小翠忙用帕子遮住了脸。
只听的，楚天然又丢出来一句，“嫁谁都行，就是不让你嫁熊风，让你哭到天亮。”
高宇雍笑的嘎嘎。
熊风听了，在前头黑着脸，我招谁惹谁了，就回了个头，竟然把媳妇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