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海略感疲惫,但心情舒畅,斗志昂扬。和雌雄角雕的一场较量,莫如说也是一场室外运动。
欧阳海操起院落里的扫帚和戳子,将满地的落叶清扫干净,又在门前的木盆里,撩水抹了几把脸,回到房间。
室内的景色,和院落里发生的似乎毫不相干。妻子陈丽卿已经盥洗完毕,穿着一袭薄薄的白色睡缕,正在佛龛前诵经做晚课。她双眸微闭,细长的柳眉,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娇艳欲滴的唇,洁白如雪的娇靥,直如一塑观音大士一般,静静地站在佛龛前。刚才院落里的人雕角力,似乎发生在遥远的地方。
女儿阿慧同样没受影响,她和村里的邻居们一样,早已看惯了欧阳海和角雕的鏖战,习以为常。看欧阳海回来,道声晚安,就踢踢趿趿地回到自己的闺阁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欧阳海和陈丽卿两个人。此时此刻,世界属于他们。每到这个时候,时间就仿佛静止,甚至回溯倒流。欧阳海就会想起,那年那月,桃花盛开,陈丽卿和女儿阿慧一样正当妙龄,红衣黑发,一笑醉了烟花,刹那芳华。他和她双骑追风,并辔纵马,当时惟愿携手天涯,时光如沙,海誓山盟,一瞬光华,新人楚楚,红衣红烛。
在欧阳海心里,和陈丽卿的邂逅,是他这一辈子最难忘的一个过程。虽然短暂,却永远留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假如不曾和陈丽卿邂逅,欧阳海不会相信,有一个人竟然可以百看不厌,醉心情缘。不曾想过会如此牵挂,在心的深渊里,虽然很淡,但是淡淡的情怀却很沉,很深。
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陈丽卿经祷已毕。他向欧阳海转过脸来,依旧是那熟悉的细长的凤眉,一双眼睛如星辰,叫人疑是夜中精灵。眉宇间一朵血红的曼珠沙华,恬淡的气质和静谧的微笑中,透出一丝清尘脱俗,梳云掠月的妖冶。
日子倏忽过去,转眼已是秋天。
安乐村的村民开始忙碌起来。这个季节不仅是打麦舂米,预备过冬,也是狩猎的最佳时期。把渔猎或者山里打来的野味,用海盐腌成腊肉,那么冬季才会获得更多的能量,便于熬过那漫漫无期的冰天雪地。
第二天一早,同村好友李大化来约欧阳海去山里猎野猪。
安乐村的秋季狩猎一般分成两大块,一块是渔猎,另一块是山猎。附近山深林密,最令人馋涎的就是山里的野猪。林野茫茫,成群的野猪生活期间,体态庞大,力沉劲猛,皮糙肉厚,刀枪不入。没有天敌,吃喝不愁,生息繁衍,延绵不绝。一般的猎户,莫说想猎,不被挑个前后对穿就算万幸。倒是欧阳海手上有些功夫,每逢秋季,总要吆五喝六去围猎一波,偶尔能扛回一只野猪,剥皮烤肉,围炉夜话,好不快意。
李大化一头毫长白发,年近五十,少林罗汉堂俗家弟子,故人送绰号银顶罗汉。穿一领绿丝短袍,腰系一条鸦青绦,足穿牛皮干黄靴。生得鸡蛋脑袋鲶鱼嘴,死狗眼睛黄板牙。一边说狩猎,一边仿佛闻到野猪肉烤得滋滋冒油的香气,一股口水不住地吞咽。
欧阳海何尝不馋虫大动,说:“明天正好我休班。你去找道士,我去找刘家兄弟,明儿一早,咱们进山。”
欧阳海口中的道士叫查明志,是个火居道士。平时也不知何方云游,读了些道经闲书,有些见地,故人送绰号倒推太极。这银顶罗汉李大化和倒推太极查明志,撑杆不理秤砣,一僧一道,和玉面沧浪客欧阳海甚是投缘。
欧阳海和李大化约好时间,当下分手。
第二天一大早,欧阳海快步转到西街,望眼一幢青砖石楼,宽阔气派,正是村长海底捞刘达的宅院,当下运足底气,叫道:“刘家兄弟可在?”
少顷,一对孪生兄弟般的精壮少年奔出院门,拱手道:“敢是欧阳大哥吗?”
欧阳海道:“不是我又是谁?还不回去抄家伙,去猎个大家伙回来。”
刘家兄弟是安乐村村长海底捞刘广的俩位公子,老大巡海夜叉刘麒,老二踏浪飞梭刘麟,青壮年少,使不完的力气,去山里猎野物,是必不可少的得力助手。
刘麒刘麟二兄弟听说要去山里猎野猪,喜出望外。猎手谁不想猎到珍奇野味?奈何两兄弟人少势孤,不敢到深山老林里去,只得在外围黄花鱼一般,打得些野鸡山兔。如今多了欧阳海,李大化和查明志,人多势众,胆气十足。
刘家兄弟二话不说,踅回院内。盏茶功夫,又冲出院外。但见刘家老大刘麒头戴一顶撮尖瓜皮帽,穿一领印花布斗衣,系调鸭绿单都肚包,一对三蓝绣花护膝,腿上缠了绑带,脚蹬一双细针板头獠鞋。那老二刘麟将长发打了辫结,挽个揪角,双脚着一双多耳麻鞋,又取了大块牛黄,把浑身露肉都涂抹一遭,可避山里蚊虫蛇蝎叮咬。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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