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掷了千金也不得见的花魁娘子,如今竟在寒烨这处,当闻寒烨朝着内屋唤了“如烟”的名字时,萧家几位小姐少爷当是楞了一下。微微顿愣,随后了明,而后勾挑一笑,萧楚愔说道。
“原来那令如烟姑娘不屑我们千金,必要相陪的公子,是寒公子啊。”
“在下并不知萧大小姐今日起意想见如烟,倘若知晓,在下断然会让如烟前去作陪。”
“这倒不用了。”出声谢了寒烨,萧楚愔说道:“人家如烟姑娘最想陪的是寒公子,为此便是钱银皆如秽俗之物,寒公子怎能驳了美人心意,叫美人伤心呢?”
便是这青楼的女子,也当有自个的选择权,虽说萧楚愔心里头的确有些不爽快,却又不是一个真会强人所难的。况且寒烨这人,不若是模样还是身份,柳如烟想先陪了他也理所应当,故而清知这人是寒烨。除了几分不甚利爽之外,倒也没在多言什么,只是心里头默默叹了一声“今儿的银子怕是白花了,待会儿得将这银两从鸨母的嘴里再抠出来”。
心中倒也没真起了不悦之意,而是回了那几句,萧楚愔便随了两位胞弟一块朝着内室看去。这可是个才色皆压柳师师一头的女人,叫京都上下不知多少男子魂牵梦绕的女人。如今当得一见,自当得仔细瞧瞧。
寒烨的命唤,内室的柳如烟自然听见,当下环佩叮咚,脆声入耳,便是这一声脆响之下,一只素纤的玉手从内室探出。宛若无骨,玉笋如葱,光是这一只嫩如柔荑的玉手,便足挠得人心尖发了痒。手探出,随后撩起帐帘纱幔,待这幔纱撩起后,一名女子从内室走了出来。
身如盈柳莫纤摇,面似芙蓉醉人俏,一双含烟秋剪美人眸,两道画影浓虚柳叶眉,配上那一身叮咚,步履轻摇,饶是天仙下凡,怕也不过如此。
先前花厅上,曾见过一面,当时柳如烟虽半掩着貌容,不过从她那风流扶柳的身姿上,也猜得出这必是个绝色的女子,无疑了。哪曾想人竟这般艳绝,饶是见过不少京中花魁,色绝天下的萧楚恒,这当口也是惊了叹。
不由得愣了神,瞳眼之间皆是这绝色之人,倒是直到人行入厅中,欠身恭拜,萧家两位少爷才恍着回了神。容貌已是上层艳绝,这出口的声音竟也如曲莺一般,倒是珠盘玉叩,声声撞入心尖。
柳如烟的绝色,的确叫人心惊,倒也是因了亲眼目睹此人的风华绝艳,萧楚愔也能理解自家两位胞弟那一副没出息的笨样。毕竟就方才那一瞬,当柳如烟从内室行出时,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也叫这倾绝的女子惊到了。
从未想过这世上竟真有人会生成这般,便是画墨勾勒,怕也绘不出半分天资国色。
人。
的确国色。
也担得起那么多男人为她魂牵梦萦,为她如此疯狂。只是她的这一份艳绝之色终归只对男人有效,就算一开始是惊了几分,萧楚愔还是很快回了神。偏着头一番上下审量,而后勾挑了眉,萧楚愔笑道。
“这便是如烟姑娘?果然艳色招人,身如柳,似如烟,但得起柳如烟这个名字。”
柳如烟是个极好听的名字,如今萧楚愔说她这人担得起这个名字,已是对她模样的一番肯定。也是闻了萧楚愔这番话,柳如烟当是欠身,先从这寒烨欠了礼,而后转身面朝萧家三人,身段微折礼已落拜,柳如烟轻声说道。
“小女子柳如烟,见过萧家大公子,萧家三公子,以及,萧大小姐。”
萧楚愔位在前,按理来说柳如烟当先问了她才是,可这欠礼的问安却将她排在最后。不仅如此,萧楚愔还隐隐察觉到柳如烟这一番叩安,好像藏了旁的什么。
那是一种源于女人独有的直觉,便是一丝一缕几不清明,她也能敏锐的捕捉到。当下眸中也随转了闪,萧楚愔已然可以断定跟前这位漂亮的绝艳女子,好似并不喜欢自己。
她不喜欢自己,正好,对于这生得过分艳丽,才艺上绝不输给容貌的女人,萧楚愔也是本能的不甚欢喜。也是客套的勾了一下唇,算是笑了应。
柳如烟行入,满是风华皆散融,独独只剩她这份绝艳。的确,柳如烟绝色世间脱俗,寻常之人断然不可见。只是萧家两位少爷毕竟不是没瞧过世面的,虽是那一瞬,愣了神,不过很快的两人也定了神色。
起身揖礼,萧楚恒笑之言应,而楚杰,也在楚恒起身后回了神,跟着揖了礼。
萧家两位少爷,皆是礼性之人,倒也不似那般俗气登徒,惹人气厌。若是搁在平日,萧家两位少爷皆能得柳如烟正眼相待,便是为其抚琴唱曲也是可的。只可惜今日这屋中并不止他们三人,寒烨也在此。
便是欠身再回,柳如烟就只是虚客的回了礼笑,而后往前行了几步,看着寒烨说道:“公子,茶具已备妥了,公子可是现下品茗,还是稍候?”
柳如烟,多少王公相爷散尽千金也不得一见,可如今看来,对于这艳色女子,寒烨竟只将其视为一个沏茗的女子,到不似旁人那般将其捧于手心中。
这等艳绝女子,当细心护呵才是,寒烨让其备了茶具,为其沏茗,实在叫人疼惜。当即那视世间美人皆为掌中之宝的萧楚恒可瞧不下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从柳如烟身上挑过,而后落看到寒烨身上,萧楚恒说道。
“寒公子,这如烟姑娘可是多少人梦牵之宝,求都求不来,如今如烟姑娘宁可怠慢我等也要亲上寒公子这处伺候,寒公子却只是命她端茶递盏。这等抚琴的纤手,现下却让寒公子差使做这些粗重之事,寒公子实在不知如何怜香啊!”
不过端个水,沏个茶,倒是楚恒能生事,怎就粗重了?
对于这一瞧见美人,便不舍着让其沾半分阳春水,总觉着美人那一双细纤的手,便是斟一下酒都是受累的怜惜万花萧家三少,萧楚愔是嫌也不是,不嫌也不是。当即那一双眼已鄙了嫌,萧楚愔复落于位上,倾侧着身,手撑扶柄托腮瞧看,上下瞥瞧说道。
“这如烟姑娘还未着累呢,你到开始心疼了?若是心里头疼惜,要不,由你去沏茗?正好我这口也有些干了,还真需些茶来润润嗓子。”
不过疼惜上一二句,长姐倒是拿自个开了刷,楚恒也是笑闷,见着长姐那饧眯着眸落瞧在身上的眼。当下佻轻凝回,而后发心而笑,萧家三少忙说道:“让我去沏茗,长姐莫逗笑了,这喝茶倒还好,沏茶,便是算了。”
“既是不肯来,怎的又心疼起旁人?莫不是,要我亲自着手?”
“饶是没了旁人,也断然无需长姐亲来啊。若是长姐的手做了这重粗的活,三弟这心里头,可是会疼的。”
就是这一张嘴,哄得天下半数女子,怎奈今日这屋中的两名女子显然皆不吃他这套。柳如烟那处到是不为所动,既不侧眸瞧瞥,面上也未现异然,倒是萧楚愔这儿,已是上勾着笑。笑意虽是露展,不过那眼里头的胁,也是重的。
天下女子,萧楚恒皆是心疼,不过旁人可不似他那般瞧不得女儿家指沾春水。倒是瞧见萧楚愔瞥瞟的胁审,寒烨寻了个当口,接语说道。
“三公子倒是一如既往,瞧不得女儿家受半分的累,不过这有些事,还真得女儿家做起来才宜景宜心。如烟的这一双手,可不仅琴抚得极妙,这双手沏出的茶,也是别有一番难得滋味。今日难得如烟心情好,已是备妥茶具,三公子何必光念女儿娇柔,反而错过这一等一的美事。”
柳如烟的手,抚琴已是绝妙,如今闻寒烨所言,倒是沏出的茶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当下楚恒心中已是起了几分尝思,到也不再多言,而是笑应说道:“既然寒公子都这样说了,显然如烟姑娘茶上技艺也是一绝,今儿难着碰上,倒是如烟姑娘莫嫌,也一并赏口茶,如何?”
茶已备妥,岂有不品之理,当下瞧见寒烨点了头,柳如烟颔首笑应,随后起身双手击拍。待这脆声的拍落,便见一丫鬟模样的小姑娘端了托盘,从里屋行出。而在这小丫头前头,还有两位小厮模样的男子,扛搬一张方桌走了出来。
方桌置于堂厅正中,待方桌放妥后,这两名小厮才低身退下。而那手托红木盘的小丫鬟,这才上了前,托盘上列摆四盅茶杯,小丫鬟低着头行至方桌旁,随后将盘托端摆于桌案上。
一切摆妥,无干人等全数离退,待屋中复的只剩下他们几人,柳如烟这才行礼欠身,随后行到案桌后。
茶道,乃是品赏茶的美感之道,茶香随道绕散香茗。便是浮躁难安的心,在赏茶品茶间,也会见着舒静。柳如烟不但容色绝艳,才华横溢,便是这茶上的道,也是极富造诣。
人至案后,心已静容,便是瞧着她备器、赏茶、洁具、置茶。一切宛如行云,虽是道,却犹如起舞,那双纤玉如葱的手在茶具上轻取拾拿,每一个动作皆美似画。光是瞧着,便绝心舒,倒也怪不得这样一位罕稀的美人,寒烨却要她用那一双抚琴的手为他沏茗。
杯已洁,那置于白瓷陶罐内的茶也拨入茶盅,取了早已烧妥候放在一旁的壶,浸润这置于杯中的茶。点水润浸,举杯轻摇,因手转轻,那已叫水泡开的茶叶,茶香瞬间满溢而散。淡香而至,叫人忍不得深吸一口气,便是香茶入心,浊浑散尽。
三杯轻摇,茶已渗溢,待这杯中的茶开始溢香,柳如烟也拾了茶壶,以凤凰三点头的姿势冲泡杯中香茶。水倾涌,茶叶上下翻滚,那淡香之下暗隐的浓醇,这一刻全数涌现。整个屋中顷刻间满是香茗之气,闻此茗香,恐这一屋的烦愁在这香茗四溢的同时,也叫茶香溶消殆尽。
喝茶,不过水一冲,茶一端,等着不烫口的时候股脑喝下,解渴就行。萧楚愔一直都是这样觉着,便是往时曾闻茶道,也从未静心去细研。毕竟不管是以前的她,还是如今的她,时间皆是不够的。尤其是过往的她,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快急的轮轴上,何有这一份雅兴。
一直都不曾起过这样的雅兴,故而当赏了这如诗画般的茶艺,闻着那异香侵散的茗香,便是静心之时也免不得诧了几分神思。在享品的同时,萧楚愔也忍不得在心里头谋思。或者可以差人请上几位清白人家的姑娘,学了此道,指不定往茶楼上一搁,还能揽来不少生意。
何处皆可寻觅商机,这才是一个行商之人当有的修养。虽这心里头确从其中觅到不错的商机,不过萧楚愔也得承认,方才那一幕,的确美如画。
配上柳如烟那惊为世俗的容颜,更是美不胜收。
茶已落,便是谢了客,在这客谢之后,柳如烟这才端了已冲沏好的茶行至他们跟前,一杯接一杯将茶送置跟前。
看着那双纤白的手,将青瓷杯盅放于跟前,暗道一声谢后,众人这才准备尝品。杯盖位掀,香已渗鼻,如今掀开那茶杯的盅盖,顿时香气四溢。
闻香而舒心,心舒而叹气,便是一气长叹之后,萧楚恒直接赞道:“好茶。”
也是楚恒这一番叹赞,寒烨直接笑道:“是不是好茶,三公子一品便知。”
在笑着看了楚恒后,寒烨移了眼朝着楚杰颔首,便是首颔笑点,人也将眼再移到边上萧楚愔的身上。与两位公子不同,在视线看落萧楚愔时,寒烨明显待之有别。举起手中的杯,邀了敬,寒烨这才尝品。
茶香溢醇,已是醉心,没想到这入口后更是唇齿皆荡,到叫人叹了这些年的茶,皆是白喝。不只是心叹,连着面上也是顿惊,盯审着手中的茶杯,看着茶内翠绿的醇茶以及上下悬飘的茶叶,半晌后楚恒才收吐赞道。
“便是才色双惊,也不为过了,如烟姑娘的那一双巧手,实叫在下佩敬。”
“萧三公子言重了。”
“并未言重。”实是叹惊,故而连那一贯的轻佻也掩了,正色看着柳如烟,楚恒说道:“不论是这茶上的技艺,还是先前花厅上的琴艺,皆惊为天人。”
“不过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倒是承蒙萧三公子看得上。只是要说这琴艺,若是要如烟来讲,怕是萧大小姐的琴艺更是赞伦吧。早也耳闻,萧大小姐学才惊人,便是数月前云起诗社上的四首轮替顶针,更是叫人赞不绝口。学才如此惊人,想来这琴棋之上也当非常人所能比肩。便是不知如烟有没有这等福气,得而一见。”
话音落后,人已面向萧楚愔,虽是欠身行着礼,不过柳如烟这一番话,却叫萧楚愔觉了几分衅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