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寒凉,月光清冷,银辉落在昏暗茂密的树林中,投下一地树影。
两道身影交叠,穿梭于风中,在月树影下时隐时现,所过之处皆留下了肉辅的香气。
苏惊棠乖乖缩在温寻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肉脯,舌尖卷过唇角,抬眸看着温寻下颚。这个角度看过去着实不好看,但苏惊棠不觉着丑,只觉得莫名心安。
她想着方才温寻和窍云你一言我一语,歪头问道:“温寻,刚才窍云说的缓兵之计是什么意思?”
“她每天嚷嚷要娶我,我如厕她都恨不得跟着,你不让我杀她,我只能绞尽脑汁拖住她。”温寻身形敏捷,步子轻快,风掠过他发梢,露出他整齐的鬓角,如秋星般明亮璀璨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前方。
苏惊棠想起玉炎算计自己时的事,手抓住他袖子,幽幽问:“你不会是像玉炎骗我一样骗窍云吧?”
“我又不图她什么,骗她作甚?况且她只是喜欢她自己觉得厉害又好看的男人,不至于非要嫁娶。”温寻低头,撞入她灵动的双眸。
她展颜一笑,手指拢着他的衣襟,下巴轻轻抬起:“你如此听我的命令,等回了绝色宫,我一定给你个护法当当!”
那灿烂的笑容和俏皮的语调,宛如发着光的小石子,坠入了温寻的心湖,在湖中闪着光芒,久久不息。
他目光微动,心猿意马,抿了抿唇,迅速移开目光,将她放下,在她疑惑的目光下蹲到她面前:“上来。”
苏惊棠不解,难道他抱不动了?自己也不胖啊。
“愣着做什么?快点上来,找个地方休息,明天还去找上次要杀你的那个男人,弄清楚你的前尘往事。”温寻语气中带了几分烦闷。
她跳上他的背,他双手臂穿过她的膝窝,双手握拳放在身侧,接着赶路。
苏惊棠一脸莫名,双手搂住温寻的脖子,脑袋前倾,侧过头,想看看温寻此时的神情。
本想着不去看苏惊棠的脸,能避免自己心猿意马,没想到看不到苏惊棠的脸,感受到她的贴近与心跳,内心更难平静了。
“别乱动。”温寻闷声开口,耳朵发热。
“噢……”搞不懂男人。
*
朝阳初升,晨光铺满半边万妖寨,黛色屋檐沾着些许水珠,在晨光色中如同单色玛瑙,很快随着温度上升而消散。
主院中树木茂盛,虫鸣鸟叫,五六个妖匪蹲在空地上,围着不幸路过的蛐蛐,用手里的叶子拨弄着。
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响动,一个妖匪大耳朵一动,立马用手肘捅旁边的人,小声道:“寨主醒了。”
“二当家走了,温公子也带着苏姑娘走了,昨日寨主喝得滚瓜烂醉要杀人放火,你们说她今日醒来会想通吗?”另一个尖嘴妖匪一边问,一边斜着眼看地上的蛐蛐,用叶子逗弄。
蛐蛐不堪受辱,一个弹跳飞到妖匪身上,借力跑了。
尖嘴妖匪“啊”出声:“它跑了!”
“别管它跑不跑了,寨主要出来了!”大耳朵妖匪迅速起身,跑到房门口。
房门拉开,窍云穿着艳色褶裙,右肩挎着包袱,细长的烟眉紧蹙,眼中烦躁情绪外露。她左手扶着额头,宿醉后头昏脑涨的感觉还未消散,略微狰狞的神情颇具杀伤力。
妖匪们整齐划一扑到窍云脚边,大声哭喊:“寨主啊——你怎么了?你要抛弃我们这些共甘共苦的兄弟吗?”
“温寻那小子和苏惊棠拿我当猴耍,我难道不该追上去教训教训他们吗?”窍云揉了揉眉心,大耳朵妖匪十分谄媚地递过早已准备好的解酒丹。
“教训他们为什么要带包袱?”尖嘴妖匪含着泪不解地问。
窍云吞下解酒丹,理直气壮:“在教训他们之前,我要看看他们找的到底什么样的男人!”
“寨主你就是舍不得温公子吧,毕竟除了玉炎公子,就数他最好看了。”妖匪们哭着点出真相,“寨主你放心,只要你留下,我们一定能再找到更好看更厉害的男人!”
看手下们涕泗横流,很是伤心,窍云有些心软,她和他们一起相处了千年,为一个男人丢下他们,太不值得。
“报——”此时忽然出现一只小妖,拉着音调,踩着欢快的步伐跑来。
“寨主!三哥他们抓到了一个又俊又厉害的美男!”
窍云嗤之以鼻,心想厉害的男人怎会被他们抓住,肯定只是个能打得过手下的男人,怎能和温寻、玉炎那种打得过自己的男人比较?
七八个妖匪穿着皮草裙,手里提着长刀,领着一个男人过来,男人被他们簇拥其中,很是乖巧,额前的细发挡住了他的容貌。
男人身着黑色绣金立领长衣,身形颀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撩起垂落的发丝,露出一张雌雄难辨的脸。他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眸中映出窍云的模样,艳红色的嘴唇轻启,嘴角微弯,露出倾倒众生的笑容。
窍云对上他的目光,瞳孔紧缩,眼中惊恐渐渐放大,浑身鸡皮疙瘩泛起。
这群没用的东西,他们抓来的哪里是人质,分明是她那奸诈狡猾的未婚夫,也是她当初远走他乡当寨主的主要原因啊!
窍云喉咙一哽,转身往外飞去:“苏姑娘等等我!我要加入你们!”
*
远在幽林内的苏惊棠和温寻齐齐一抖,倍感不适,他们同时回头看了眼万妖寨的方向,对视一眼,满眼惊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忙看向面前被他们绑架的几只小妖,语气急促,异口同声:“你们真的不知那黑袍是谁?”
幽林位于万妖寨正西方,是上次苏惊棠设置陷阱想杀玉炎、结果被鹰妖破坏的那个地方。
那天原麒出现过,彼时除了鹰妖,还有这几只打算抓苏惊棠、却被玉炎吓跑的狼妖在此。
温寻和苏惊棠今日四处打听黑袍人的下落,一无所获,便想着问问这几只小妖,小妖见到他们便跑,他们只能将小妖们绑起来逼供。
狼妖少爷被揍过,眼睛还肿着,苦着脸,皱着小眼,和那天晚上嚣张的模样截然不同:“我们是真不知道,那天我们就听那只狐狸的话,出来吓吓这个姑娘,吓完我们就走了,不知道黑袍什么的。”
纵使知道玉炎使了英雄救美计,温寻听到仍然有些不忿,他看了眼苏惊棠,苏惊棠面无表情。
狼妖见他们沉默,内心忐忑,担心他们气急灭口,小心翼翼道:“你放了我,我告诉你们去哪里能打听到消息。”
温寻斜睨他:“你哪来的底气和我们谈条件?”
狼妖龇牙咧嘴,发出警告的低吼声。
空气很快陷入嘈杂中,周围的树叶哗啦啦往下掉,粗壮的树木倒塌,枝叶断裂。
片刻后,狼妖满脸血痕,乖巧地坐在原地,将掉在地上的牙齿塞进嘴里,对着面前扛着树干、一脸暴躁的少年哽咽道:“我们禺山境地的妖怪从来都是以真面目示人,像那种见不得人的妖肯定不是我们本地的,你可以去问问边村的老树,它知道的事见过的妖比我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