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高高悬挂在房梁上,房间里光线明暗正好。
两个人平躺在地铺上,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叠放着。
苏惊棠看着夜明珠,不解地问:“温寻,旁边有床,为什么我们每天都要躺在地上呢?”
温寻沉默了会儿,看了眼床,搂过她,一个翻身跃到床上,另一只手护住她脑袋:“你说得有道理。”
“咯咯……”她笑了笑,搂住他脖子。
他掀开被子盖住她,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躺着。
她食指勾了勾他手心,闹得他心里也痒痒的。
他轻咬她的唇瓣:“别闹了。”
“噢……”她在他躺下后,上下其手。
“苏惊棠——”他咬牙切齿,按着她挠她痒痒,她哈哈大笑,破口大骂。
“在你恢复所有记忆之前,不准乱来!”
“噢……其实恢复得差不多了。”
温寻紧张:“都记起来了?”
“有些重要的记忆毕竟模糊,应该再过些天就能全部记起了吧?”苏惊棠望着房梁,眼睛亮晶晶。
温寻松了口气,佯装无谓:“不着急。”
*
日暖风恬,鸟歇屋檐。
屋檐之下,一辆马车慢悠悠驶过喧闹的集市,向着城门而去。
出了城门,萧景珩掀开帘子探出半个头,看着渐远的“坞县”二字,露出坦然的笑。
在坞县,他只是个开朗豁达的普通人,离了坞县,他便是不苟言笑的九五之尊。
萧景珩闭目养神,手里摩挲着腰间勾玉,将脑子里有关苏惊棠的一切摒弃。
忽然马车急刹,一个颠簸,萧景珩险些摔倒。
“发生了何事?”侍从推开半边车门询问驾车的侍卫。
“陛下息怒!前头的女子摔下了马,倒在了路上,属下闪躲不开,只能停住。”
萧景珩透过侍从和半边门之间的空隙,看到地上女子的侧脸,不由神色一动:“把门打开,帮帮她。”
“是。”侍从下了马车,到后头的马车上叫人,上面的宫女下来,快步去扶地上的女子。
女子穿着紫色的长裙,腰如约束,身姿窈窕,面纱半挂在耳边,头上佩饰掉了一地。
她捡起首饰,感觉到马车上的目光,抬眸看去,那恍惚的一眼,像极了苏惊棠初见萧景珩投去的目光。
萧景珩恍神,看着她那双眼睛,笑了一声:“你是那日台上抱琵琶的花魁?”
花魁恍然:“你是那日和苏姑娘一同喝茶的公子?”
想起苏惊棠那所谓的预测,萧景珩无奈:“你我果真有缘,若不介意,我送你一程吧。”
侍从:“啊?”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女子也不忸怩了,刚才那一下着实摔得有些重。”花魁莞尔一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瘸一拐走过去。
宫女将她扶上马车,她坐在离萧景珩距离最远的地方,整理手里的面纱。
侍从识趣的和侍卫坐在外头。
“你要去哪儿?”萧景珩问。
“去皇城。”
萧景珩心里生出怀疑:“你在坞县花魁做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去皇城了?”
“你们当官的都讲升官发财,当花魁的就不能步步高升了?我自然是去皇城当花魁、拿大钱。”花魁落落大方。
“皇城不是那么好混的。”
“官场也不好混,你们还不是抢着当官,谁不爱追名逐利?”
“姑娘真是……真性情。”萧景珩笑了。
坞县那边,苏惊棠和温寻也准备走了。
彼时已日晒三竿,苏惊棠刚将宅子的地契转给南绣桐,领着温寻买了一堆干货。
南绣桐恋恋不舍,将他们送出城。
温寻抱着苏惊棠,转瞬消失在城门口,身后,南绣桐和凌奈还遥遥望着,一脸挂念。
“记得来看我们啊——”南绣桐对着风大喊,也不知他们听到没,“百年之内来呀——”
两道光飞至空中,侧面一道黑影猛然冲上去,逼得温寻拉着苏惊棠落到地面。
“祁麟?”温寻护着苏惊棠,警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祁麟一身白衣,依然是那副温润的样子。
他右手紧握,拳心向上,朝着苏惊棠伸过去:“惊语,你要的证据来了。”
“什么?”苏惊棠不解。
“当年你如何陷入沉睡,原因皆在这段记忆中,它也能证明我对你说的句句属实,没有作假。”祁麟说着,眸光微沉,“你身边那个男人,很危险。”
“你又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温寻厌烦。
祁麟摊开手,掌心红光闪烁,他声音温和:“过来,惊语,这里有你想知道的真相。”
苏惊棠犹豫:“你为何会有这段记忆?”
“此次回去寻到一个知情者,我从他脑子里复刻出来的这段画面,他亲眼所见。”祁麟靠近苏惊棠,温寻想要阻止,苏惊棠轻轻推开他,伸出手。
“你拿来我看看。”她想,看一段记忆而已,是真的更好,是假的,她不信便是。
温寻有些紧张,欲言又止盯着祁麟手心。
看出他的心思,祁麟轻笑:“有人开始紧张了。”
“你不用紧张,一段记忆而已,看了又不会死妖。”苏惊棠安慰温寻。
“他紧张的可不是这个。”祁麟手往前一推,红光在她额前打散,一段画面投影在眼前,走马观花般闪过。
画面里前半部分和苏惊棠梦中一样,那个男人用剑步步紧逼,她不敌对方,节节败退,然后那个男人用重物砸断了她的脊梁。
梦里她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砸到了她后背,这幅画面里清晰地告诉她,是蛇的尾巴。
腾蛇落地化人,朝着地上的苏惊棠跑去,画面消失。
苏惊棠静静站在原地,无悲无喜。
“惊棠……”温寻想要拉她的手。
她一动不动,思索良久,慢慢挣脱开他的手,直视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想起之前好几次温寻问她,如果他是闻人,她会怎样,很显然,他早就恢复了那段记忆,不敢告诉他。
祁麟上次没有说错,害她的沉睡的人是温寻。
只是她太信任、太依赖他了,压根不觉得他会伤害她。
或许以前的她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放下了所有记忆,甘愿做一个懵懂的姑娘,好的坏的她统统不要,只要眼前。
但眼前的,是欺瞒。
或许她该冷静地想一下,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混乱的情绪让她没办法冷静思考,她一看到他慌乱又愧疚的样子,就不得不承认那段记忆是真的。
“我先回阿南那儿,你好好想想,你要怎么跟我解释,才能让我忍住不拨你的蛇皮断你的蛇尾!”她哽咽着对他发怒,抹了把一眼泪,转身离开。
“惊棠!”温寻起身去追,祁麟挥袖升起一道雾墙挡住他的去路,“你做什么?”
祁麟嘴角带着浅笑,垂下眼帘遮住眼中的杀意,自虚空中抽出一根爬满红色藤蔓的剑:“替他兄长教训你。”
温寻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抽出破魔剑。
风过无痕,手中空空,他才想起,破魔剑在苏惊棠的乾坤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