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为了表示对常晋的看中,特意让他随自己而行。
只是这份看中却不是常晋要的,完全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呀。
看着周围湖阳府那些书生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常晋暗中苦笑了一笑,只能跟上去。人家诚心诚意邀请他过来赏荷,总不能不给面子。
众人沿着长廊进入重新进入一重院落,顿时感觉满池碧色扑面而来,当中夹杂点点粉红。清风送香,不禁让人深吸一口气。
唐玄领头,一路领着众人过了木桥,来到湖心小岛上。那里早有仆人摆下二十几张桌子,上边笔墨纸砚,酒菜、瓜果糕点俱全。
更远一处凉亭中,还有几个少女弹琴。
看样子,唐家为这场文会很是费了些心思。
场中上百人涌进湖心小岛,并不显得拥挤。唐玄大概也知道自己在此地,会让众人感到拘谨,是以对着宾客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带着仆人离开。
很快,湖心小岛上热闹起来。有人聊上几句,便开始坐在桌子附近斗酒。
看其他人三五个凑成一群说的正热闹,常晋也没有过去交谈的意思。他扭头看了看,发现另一处山石上放着几杆鱼竿,索性和王启年各取一杆,坐在一株大柳树下钓起鱼来。
说是钓鱼,更多是消磨时间。以常晋的神通,钓鱼自然是件轻松无比的事情。只要放出神识,这片湖水中哪处藏有游鱼,个头大小,自然能过感应的一清二楚。
不过他没有这么做,钓胜于鱼,若是连这样一件小事也要用神通,那么很多乐趣都没有了。
他今天运气不错,很快鱼浮开始晃动。
常晋瞅准猛然一抬鱼竿,一条半斤重的鲤鱼就提上水面。他伸手将鲤鱼摘下,又重新放回水中。
那边王启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等了半天也没见有鱼咬钩,扭头见常晋将鱼放生,忍不住开口抱怨道:“允升,你这算哪门子钓鱼?”
“清远兄,玩乐而已,何必当真”常晋说着挂好鱼饵,投入水中。
他这动作刚做完,感觉身后有数名书生结伴而来。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借梯上房”的来了。
领头那位书生身着蓝衫,说明已经考中秀才。
此人走到近处,故作潇洒的出声笑道:“两位好……”
那“雅致”二字尚未说出口,常晋猛一回头,把手指放在嘴边:“嘘,钓鱼呢,噤声!”
蓝衫书生剩余的话顿时压在嗓子里,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王启年见到这情况,哪里不知道常晋憋着坏,忙扭过头,盯着水面,苦苦忍着笑意。
另一位身材矮小的书生此刻满脸不忿,冲着常晋道:“常允升,听人说是学识了得,今日我王少陵特来求教……”
见几人不是这么容易打发,常晋只得起身还礼:“少陵兄有何事,请讲?”
“我前些日子偶得一残联,苦苦思索不得下联,不知允升能否赐教一二。”
“少陵兄请说”常晋点点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知道自己诗词了得,现在改完对联了?“上联为‘山光扑面经宵雨’,请允升对下联。”
“江水回头欲晚潮。”常晋几乎是没加思索就说出口。
山光对江水,扑面对回头,经宵雨对欲晚潮,极为工整。更重要的是,这下联立意还要比上联高出不少,读罢让人有种屹立船头观潮的磅礴感。
那几名书生面面相觑,最后领头的蓝衫秀才拱了拱手:“允升果然大才,我等佩服……”
看他话未说完,似乎还想给自己出难题,常晋再次打断:“诸位客气了,我前些日子也得到一残联,还望诸位能为允升释惑。”
来而不往非礼也,如果不堵住他们的嘴,恐怕众人要“请教”个不停了。
“允升请讲”蓝山秀才果然应下。
“东典当,西典当,东西典当典东西。还请诸位为允升继下联。”常晋说完一拱手。从他所读的儒家书籍来看,自己所说的对联并未在这方世界出现。
“这……”几个前来挑战的书生听完对联,心中立刻开始叫苦。一副对联,虽然只有东西典当四字组成,但口音变化,语义已经截然不同。
他们虽然有些才情,但这样的对联一时半会儿哪里对的出。
站在原地思索,根本毫无头绪。
过了片刻,常晋开口一笑到:“诸位兄台,这对联允升苦思数月,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下联,诸位不若等下说与其他人听,看有没有哪位大才能够对上来的。”
“对,我等回去询问其他朋友,看是否有人能够对出。”几人找到台阶,慌忙奔走,再也不敢说什么赐教的话。
“哈哈”等他们狼狈而去,王启年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良久他指着常晋道:“允升,你这招太厉害了,相信他们若是对不出这对联,估计不好意思再出现在你面前吧?”
“这样岂不是更好,省了很多麻烦。”常晋重新坐下垂钓。他起的就是这样心思,否则隔上片刻有几人过来讨教,不知要累死多少脑细胞。
却说王少陵几人回到凉亭中,立刻有数名同窗围上来,低声问道:“怎么样,那常允升对上来没有?”
先前王少陵口中那副残联,他们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合适的,就想趁此机会为难一下常允升。
闻言,王少陵脸色变得难堪:“常允升对上了,不过……”
“可是对的不算工整?”见他迟疑,有人接口问。
“很工整,他对‘江水回头欲晚潮’。”王少陵艰难的回答。他虽然极不想承认,但是当着数位同窗的面,也只能实话实说。
众人品味过后,只能赞叹此对确实很工整。
接着又有人问蓝衫书生:“义山兄,你那副对联常允升可曾对出?”
“我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回赠一副残联,我等无法对出,只能回来请教诸位。”蓝衫书生姓赵,名宣,字义山,于数年前考中秀才。先前众人挑战时,便有他领头,可惜两次都是话没说完被堵住,所以更加尴尬。
“哦,是什么对联,快说说……”众人不约而同催问。
“那残联为‘东典当,西典当,东西典当典东西’”王少陵开口回答。
果然,此上联说出,众人全部傻眼,都觉得这上联巧妙无比,根本无法继接下联。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这议论声很快吸引其他书生的注意力。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湖心小岛上的书生都已经知道常晋出的残联。
若说刚才他们对常晋是羡慕嫉妒恨,现在心中则是郁闷压抑。常晋顶着才子的名号,所作的那些诗词自然是极好的,这点无可挑剔。就连刚才那副对联对的也很妙,可他千不该万不该随后又出了幅残联,让湖阳府一众学子根本无以应对。
这不是打湖阳府学子的脸吗?
众人绞尽脑汁,都想对出这幅残联,能够在这文会上出头,也为湖阳府学子争口气。可惜苦思冥想者甚多,能够对上来的没有一人。
唐玄此刻正在庭中和道人闲聊,很快有仆人将凉亭内发生的事情报于他。
“这常允升果然不简单,一副残联,便把湖阳府上百学子给堵回去。对不出来,怕是没有人敢再挑战吧?”唐玄听完略微感慨,随即又问道:“道长,你先前查看过此人气运,如何?”
“其人文气煌煌,呈赤色,万中无一。公子稍后可加以笼络,”年轻道人回答了一句。
“嗯,看来我要留他在府中小住几日。”唐玄对道人的话很信服,当即点头吩咐仆人:“你速去收拾两间干净屋子,稍后我有用。”
“是”仆人立刻应声离开。
“道长,我不能再陪道长下棋,要出去一趟。”场中出现这种局面,唐玄作为主人,自然要出头挽回,否则闹得不可收拾,被人宣扬出去就晚了。
某某某开文会,被一个外地来的书生砸场子,人家出了一幅残联,整个湖阳府的学子无一人能够对出。
这样的名声若是传出去,就要徒惹人笑,于唐家也有碍。
“公子自去便是”年轻道人明白他的心思,点点头。
唐玄一路来到常晋身旁,远远地就朗声道:“允升,清远兄,你们二人好雅兴呀,不和他人吟诗作对,却躲到这里偷闲来了。”
主人出面,王启年和常晋赶忙起身还礼。
“两位,走,咱们去凉亭内饮几杯薄酒”唐玄说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带着他们朝回走去。
看他们归来,凉亭中不少自诩为才子的书生都露出几分尴尬,冲唐玄打招呼时,话音也没有先前那么响亮。
“允升,我刚才也听人说起,你刚才出了一幅绝妙的残联,不知下联为何,能否说与我等听听?”这个时候,唐玄开口道。
听他提起话茬,凉亭中众人也纷纷扭头看来。
“唐公子,先前已经说了,这是允升偶然得到的一副残联,确实没有下联。”常晋面带苦笑摇摇头。其实下联他很清楚,但没打算说出。
看场中那些书生的目光就知道,若是他真说出下联,那才是砸场子拉仇恨呢。
为了些许小事,不值得将人都得罪。
现在这样最好,他自己出的上联,已有打脸效果,做不出下联,让众人不觉得心理落差大。今日场景传出去,也让人有个说头。
唐玄不知常晋此话真假,不过见他如此上道,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