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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在无数次的轮回中,阿尔法终于变得面目全非。

有时,是憎恨莉莉丝的他作主,他便设计残忍地杀死莉莉丝。有时候,是爱着莉莉丝的他作主,他便设计让莉莉丝残忍地杀死自己。

无数次,无数次,爱着莉莉丝的那个他从未放弃,甚至认为这样也好,因为哪怕莉莉丝有了记忆,也只是徒增痛苦,不如只让他留有记忆,旁观着莉莉丝在每个世界短暂的幸福;憎恨着莉莉丝的他从未放弃,不断地用各种方式,将莉莉丝逼至悲惨境地以杀死她,获得短暂的满足。

——只要有了记忆,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阿尔法终于深刻地意识到了命运的无情,他不再寻求莉莉丝恢复记忆,只愿意这样一世一世,哪怕痛苦和绝望,也直到宇宙的尽头。

既然他们注定永远无法相爱。不如就这样,永远相见。

他接受了命运的惩罚和嘲弄。

无论是爱,恨,还是解脱,渐渐地,他变得麻木。

血肉做成的一颗心,已经完全腐烂。

阿尔法完全是惯常地去做一切,惯常地被莉莉丝杀死,惯常地杀死莉莉丝。

最开始,阿尔法还会在夜里仰望那一轮月,想起他们在水中拥抱时互许的誓言,后来,一世又一世,他已经不再刻意仰望月亮。

就这样一直一直地,独自在幽微中徘徊。

——只要她幸福就好。

——只要她死就好。

一切都成了惯常的、褪了色的符号。

世界本不会有终点,但命运的轨迹惯常不可违背。

直到意识主宰慢慢发现,阿尔法竟然会保有记忆,并且已经分裂为两个人格,而祂,开始逐渐看不清阿尔法和莉莉丝的星辰之路——这是他们更具神性、进一步成为祂的竞争者的标记。

或许,终有一天,憎恨莉莉丝的阿尔法将唤起莉莉丝的记忆,一个将杀了另一个,剩下的将会成为神,取代祂的地位,报复祂的所为。

正好,宇宙中诞生了新的神器,永恒万花筒,可以永久尘封记忆。只要使用它尘封莉莉丝的记忆,这样,阿尔法就永远无法唤起,阿尔法和莉莉丝,即会永久失去继任的资格。

而等到下一个继任者出现,还要无数个宇宙年。

万花筒要想发挥作用,需要收集莉莉丝对阿尔法的杀意,所以,在此之后,每次轮回时,祂会将莉莉丝唤回到意识主宰的领域,编造谎言,给她各种暗示,帮助她在每一次轮回杀死阿尔法,收集她的杀意。

祂却没有想到,正因为如此,祂搅乱了不断地规则,扰乱了“惯常”,让更多的“人”觉醒,因为他们的介入和参与,莉莉丝对每次轮回的世界都积累了新的认知,她对阿尔法滋生了好奇、隐生了爱情,这些东西留在万花筒里,最终,反而唤回了莉莉丝最初世界的记忆。

***

在死在恶魔阿尔法旁边后,莉莉丝再次睁开眼睛。

她已经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空间中,记忆也重新复苏。莉莉丝凝视着万花筒的最终复原。

“很好。”

意识主宰的声音在无尽的空间中响起。

“一切已经来到终结。”

随着话音落下,整个万花筒忽然融化,化作一枚火红色的标记,猛地融入莉莉丝的眉心,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这枚标记红如火焰,显得异常炽热和鲜明。它呈现出一个复杂的图案——由几何线条交织而成的星形,每一根线条都闪烁着微弱的红光,仿佛是燃烧的星辰坠落在眉心。

“莉莉丝,我与你,不会再见,你也不会再记得这一切。”声音飘散在空间中,渐渐消失。

接着,她的身体也化作流散的星辰,消失在空间之中。

***

我们的相爱和分开都是一样纯粹

不去管明天

明天总是来得太快

也不去想告别,告别有时太恰如其分

——最终的世界线,阿卡迪亚。

莉莉丝在桌边醒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木屋,木屋外是熟悉的村庄。

她下意识地抚摸额头,凸起的标记带来一阵寒意,这个标记正在提醒她,那些终于被找回的记忆。

最初的时候,她便曾来过这里。他们便曾来过这里。

眼泪开始渐渐涌出眼角,一滴滴滑落,仿佛激活了开关,无法控制的崩溃在体内蔓延。

莉莉丝弯下腰,捂住脸,泪水打湿了双手,内心的痛苦无法用语言表达。

曾经与阿尔法的点点滴滴,那一世世的记忆,彼此的痛苦和伤害,像洪流一般将她淹没。

她曾如此稚嫩,以为可以战胜命运的鼓点,却只是随之毫不知情地轻歌曼舞。

而阿尔法……阿尔法……

他……为什么记得这一切?

而记得这一切的阿尔法,又承担了如何的……

她不敢再想下去,愧疚已经击溃了她的内心。

她的爱和誓言成了毒药,因此,一切的一切,都会在此世结束。

——这将是他们最终的世界。

不可留恋,不可眷恋,应予偿还。

为她对命运的稚嫩,为她失去的记忆。

——为她的爱人,阿尔法。

***

阿尔法身穿深色铠甲,站在村庄边缘的山上,俯视着这个群山怀抱之中的村庄,阿卡迪亚。

这个曾经宁静、与世隔绝的村庄,如今已经被暗云笼罩。教会的旗帜飘扬在身后,俯视之下,曾经丰饶的土地现在荒芜一片,农民们无法再忙碌着开垦重要的土地,只因他们不得不拿起农具,徒劳地反抗军团的铁蹄。

此时,阿尔法正为即将到来的最终战斗准备。作为教皇的军团指挥官,他的任务是摧毁一切异教徒的信仰,带领教会的军队平定信仰其他神明的阿卡迪亚。

而莉莉丝,正生活在阿卡迪亚。并且,是圣地的看守者。

瞧,多么有趣,命运又为他们安排了完全对立的身份,让他们互相折磨!

阿尔法嘴色甚至露出了笑意。

铠甲下的绿宝石花朵胸针承载着记忆,滚滚发烫。

这次,他仍然要赢……是的,他仍然要赢。

他不再是那个软弱的自己。

她也不是那个爱着他的莉莉丝。

山顶的风呼啸着吹过,直到铠甲下的身体都已凉透,阿尔法返回驻营的帐篷。在那里,布莱特主教正在等待着他。接下来,他们将商讨如何对待阿卡迪亚的俘虏,用最有效的方式优化这场一面倒的战争。

正当这时候,有侍从通传:

“那个魔女,她来了!没人挡得住她!”

阿尔法猛地抬起头,将案上的地图收起,还未待他继续说话,莉莉丝已经孤身走进了帐篷。她步入帐篷的那一刻,仿佛带来了一股宗教的神圣之息。

传闻中的圣地守护者,阿卡迪亚的魔女莉莉丝,这次孤身而来,只着简洁的白色祭衣,步伐安宁而从容。光滑的长发垂落在她的肩头。

还未等冲突继续升级,莉莉丝已缓缓跪下,双手交叠伏地,低声说:“我愿献上最后的舞,以示归服。”

阿尔法抬起头,落在她的身上。

那一刹那,他的心跳骤停。仿佛昨日才见,又仿佛很久未见。

所以,他允了。

于是莉莉丝站起身来,慢慢地开始起舞。她伸展双臂,轻移双脚,每一步都如此轻盈,白色的裙摆随风起舞,她闭着眼睛,仿佛是感受着这片土地的呼吸。

舞蹈的节奏越来越快,手臂和脚步交织出神秘而动感的画面。忽然,她睁开眼望向阿尔法,悲伤、哀切、决绝,仿佛穿透了阿尔法的灵魂,是那么的熟悉,却又快得宛如是个幻觉。

阿尔法还在怔然之时,莉莉丝舞姿一转,迅速抽出腰间的匕首,直指阿尔法的心脏。

他反应极快,本能地拔剑,寒光四射,却没想到,莉莉丝并没有躲避,那柄匕首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她毫不犹豫地撞向了锋利的刃口,鲜血瞬间染红了洁白的衣襟。

就这样,她倒在了阿尔法的脚下,很快,很轻,很静,都没有留下一点引人注意的声音。

阿尔法的眼睛睁大,试图呼喊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个世界,她竟然就这样,即将简单地死在了自己剑下。

她就那样安详地闭着眼睛,嘴角甚至有一丝微笑。她呼吸渐渐微弱,眼角不知何时渗出一滴泪来,湿了鬓角。

那一刻,所有的回忆都涌上心头,所有的憎恨和爱也一同涌上心头。

没关系,反正,很快,在下一个世界,他们又会相见。

阿尔法努力忽视着心中的异样,默然地想。

然而,当莉莉丝的呼吸完全停止,星辰之路却猛地在他的眼前展开。这是……莉莉丝的星辰之路,走到终点的,星辰之路。

作为意识主宰的竞争者,作为神之继位的竞争者,只有胜者,才能重新看到对方的星辰之路。

“……不……怎么……会?”

阿尔法踉跄着向前,又不敢置信地后退。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力量席卷了他的全身。耳中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如同来自远方。他感受到无法抗拒的强烈召唤。

与此同时,在矿镇康考迪亚的祭坛上,那把早已锈迹斑斑的星痕之刃,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剑身上的锈迹在瞬间融解,光辉照亮了整个黑暗的矿山。

裹挟着星辰之光,星痕之刃冲出矿山,直冲云霄,突破层云,万里咫尺,瞬息阿尔法的身前。

超越凡世的力量,也与之一同到来。

星光包裹了阿尔法,他的视野异常清晰,感官异样敏感,神台静明,情绪平淡,一直在耳中嗡嗡作响的模糊声音,终于清晰而洪亮。

那声音,用着奇怪的语言吟唱:

昔日星辰,黯然熄灭,

祂执丝线,编织昼夜,

一念翻覆生与灭。

旧誓消融,宿命重铸,

天地将循祂手中轨辙。

听——诸界脉动已随新律跳跃,

看——万象轮回正依祂意转折。

昔者荒芜,今为丰盛,

今朝神启,往昔尽灭,

祂已降临,万物当俯伏敬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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