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
皇上龙颜大悦,“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此番大胜,顾将军想要什么赏赐,但说无妨。”
顾承冬跪在大殿之下,回答得如履薄冰,
“这是臣的职责,顾国公府上下愿为皇上,为东沧锦绣江山,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皇上的笑意始终未曾褪下,兵部侍郎刘之善上了前,
“皇上,老国公当年为我东沧,伤了双腿,落下残疾。如今顾将军又精忠报国,顾家一门忠烈,理应有赏,让天下人看到皇上奖罚分明。”
皇上看着刘之善,“爱卿觉得如何赏?”
刘之善回答得很是妥帖,“回皇上,如今顾少将军正值婚娶的年纪,皇上可为顾少将军赐一门好的婚事。”
一时间朝中众人都窃窃私语,照理说这顾承冬一表人才,又年少有为,确实是女子的好归属。
可如今朝中众人却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大臣们心中都明白,眼下朝廷局面复杂。皇上忌惮如王已经多年,好在如王的封地在如城,边塞贫瘠之地,多年未曾回京。
当朝太子妃又是青大将军府的嫡女,如今太子手上无疑相当于已有了青家的兵权。
而寒王长风洵,这些年杀伐果断,也是兵权在手,在朝中风光一时。
在这样的局面下,皇上如今大肆扶持顾国公府,多次让这顾承冬领兵,
此番一战,还借调了寒王麾下十万精兵,明面上是借调,实则已编入了顾家军。
摆明了是要借这顾长冬之手,削弱寒王长风洵的兵权。
如今皇上有意扶持顾家军,削弱寒王兵权,进一步又牵制了太子。
说到底,这顾承冬不过就是皇上牵制平衡各皇子和朝中局势的一枚棋子,
皇上能让他风光,也能随时将他舍弃。
未来不管这顾承冬是削了寒王长风洵的兵权,还是牵制了太子,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顾国公府再有名望,终归是个臣下,可得罪的却是两个皇子。
聪明人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将女儿嫁给顾承冬。
顾承冬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为人臣子,尽忠报国本就是份内之事。
至于皇上要利用他牵制谁,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没有别的办法,只求能尽力周全。
“回皇上,臣常年在战场,并无心儿女情长,请皇上成全,臣并无娶妻之心。”
皇上笑得意味深长,“顾少将军一表人才,是国之栋梁,此事可耽误不得。”
回头看向半鸿飞道:“朕记得半丞相膝下有三个女儿,除了寒王妃,都是适婚的年纪。”
半鸿飞听到这话,心里早已凉了大半截。
皇上这是要丞相府鸡犬不宁啊,寒王娶了丞相府嫡女,
如今又让顾长冬娶丞相府的女儿,如此对立的局面,这不就是将丞相府架在火上烤。
“回皇上,老臣之女粗鄙不堪,配不上顾将军,求皇上收回成命,为顾将军另觅良缘。”
出乎意料的,皇上未再说什么,只是笑着道:
“此事容后再议,顾将军离家多年,快回府看看老国公吧。”
说罢又看向长风洵,“寒王多年来为国操劳,如今朝中有后起之秀,便好生歇息几年,替朕出使西岐,意下如何?”
朝中众臣都吓得面面相觑,寒王这是要失势了吗?
从前东沧需要他出战杀敌,如今顾长冬能独当一面,便派他去出使西岐。
此去西岐山高水远,没个一年半载也回不来。再回东沧已不知是什么局面。
一时之间众人都猜不透一向说一不二的寒王会如何回旋此事。
就连长风堰对父皇突然此番决定,也有些意外。
谁料,长风洵神色平静,“儿臣领旨,不日便携王妃前往西岐。”
“寒王不在东沧,朕倒还真有些不安心,你训练的风云卫精悍勇猛,传闻以一挡十。
不如便让他们协助朕的禁卫军替你守护京都、守护朕。”
皇上语气平缓,却又透着不可质疑的威严。
太子掩饰了内心的喜悦,父皇这句,风云卫留下来守护他,长风洵怎么也不敢拒绝,一旦拒绝就是不愿意保护父皇,这是谋逆的大罪。
父皇连他的风云卫都要收编,往后长风洵还能拿什么嚣张,不过是只没有毛的大雁,扑腾不出什么水花。
一时之间大殿内陷入一片死寂。长风洵自然明白,皇上听了太子之言,怀疑他与如王勾结。
虽然忌惮如王,却因如王多年未曾进京。皇上此番召如堇回京,如王也照办,将最疼爱的女儿送回京都。
这样一来,皇上反而找不到理由牵制如王,如今只能拿他开刀,削他兵权,减少如王和他联手的威胁。
到底是多疑的性子。
长风洵面对如王之事,本就两难,如今暂时交出兵权,也不失为一个两全之策。
更何况,如堇还在宫中,他此次前去西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如堇,
如今风云卫入宫,倒也能护得如堇周全,他也就能安心去西岐了。
更何况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容不得他反抗,向来天子无戏言。
长风洵回答得很是恭敬,“儿臣领命。”
就这样,在暗流涌动中散了朝。
群臣心中各有所思,也未再言语,都跟着出了大殿。
大殿外,顾长冬与长风洵,两人未曾言语,目光交汇,擦身而过。
群臣在身后,看着两人的背影,窃窃私语,
“那位怕是对寒王起疑了,如今连他身边的风云卫都收编禁卫军。”
“也不知道这顾将军能风光多久,向来功高盖主,没有什么好下场。”
刚好半鸿飞走了出来,一个大臣道:“丞相大人有福,两个女儿嫁给两位当朝猛将。”
另一位也跟着戏谑:“丞相大人这是要翻手云覆手雨啊。”
半鸿飞心里快要被气吐血,不过是笑他丞相府人丁凋零,长子被自己的女婿流放千里,
如今府上只剩下一个男丁,不过十岁的半远景。
如果按今日皇上之意,要是他两个女儿,嫁了一对冤家,任谁说也不是什么喜事。
却也只得笑脸相迎,“皇上不过随口一提,小女并无此福份。”
大家又客套了几句,各自散去。
半鸿飞站在长阶之上,看着巍峨的宫殿,心思沉重。
他在朝中沉浮半生,自从寒王此番回京,皇上对他也少了信任,这东沧,怕是要变天了。
而且明显,丞相府已经深陷其中,可是要如何,才能在这浩荡中,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