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传文佝偻着身躯,跪地哑音,配上他脏兮不堪的模样,那城门甲士满脸憎恶,不由的后退一步:“有话你尽管说,莫要往前凑!”
“官爷说的是…咳咳咳…官爷,这几个人是俺们的远房堂弟兄,乃河中人氏,由于战事兴起,他们的家业田地被毁,只能前来投靠我,不成想咱们这里也爆发战火,俺的薄田也没了,月余前,俺们就想着来邺城,可俺们实在害怕路上碰到乱兵,就在路过村镇的乡绅庄园里藏了一个多月,现在庄园没有粮食吃了,俺们被逼无奈,才偷摸黑赶来,官爷,求您老开开面…可怜可怜俺们…放俺们进去…咳咳咳…俺们给你磕头了!”
唐传文声泪俱下,模样颇为凄惨,过往者全都为之动容,一些贫人甚至随之低声啜泣起来,崔成浩几人也算激灵,在唐传文跪地哀声那一刻,他们也躬身跪地抱头哀嚎起来。
一时间,原本井然有序的城门突然变成难民贫人的哭嚎窝,当值小校快步走来,冲着盘问的甲士就是一脚:“你他娘的吃饱没事干了?招惹这些人作甚,别给老子找事,若让知道将军你刁难贫人百姓,小心你的脑袋…”
“我…我…我…”甲士被小校骂的无言以对,末了小校冲唐传文这些人贫人道:“行了,都别废话,你们家业被毁,要怪就怪中都皇帝老儿不作为,我们江淮军奉燕王令来此清君侧,还大夏一个辉煌,此乃天道,现在让你们进入邺城避祸,也是燕王殿下命令我家将军善待百姓的恩令,你们要记着燕王和我家将军的好,现在赶紧进入城,让后直接前往南校场,那里有施粥棚,足够你们避祸期间吃饱活命!”
听此,一众贫人百姓叩头告谢,至于唐传文、林胜这些人,也随着这群满身恶臭的贫人进入城内。
行往南校场途中,唐传文、林胜等人借着四下无人之际,快速脱离贫人队,来至空巷子,林胜、崔成浩等弟兄早已忍耐不下身上的恶臭麻衣破布服饰,赶紧脱个精光,只留内衬的束衣,至于其它衣物所需,大可由城中取来。
林胜与崔成浩等人换装完毕后,转身一看,唐传文竟然蹲在地上细看夹带的地图,林胜使劲憋了口气,道:“唐兄,你怎地不脱这贫人糙服,那股子恶臭实在刺人心肺…”
“区区恶臭有何难忍!”唐传文将地图收好重新装入怀里,一个转身,那股恶臭顺风飘来冲到林胜、崔成浩几人面前,以至于几人转身作呕,瞧着他们的模样,唐传文面沉无动:“想要成事者,必须忍常人不可忍,受常人不可受…”
“可是这臭鸡蛋加上臭豆的味实在刺鼻…”崔成浩多嘴,结果林胜以肘顶了他一下:“休要多嘴!”
话落,唐传文示意林胜与他来至旁边,崔成浩几人则很有眼色的前往巷口处警惕。
“胜校尉,我方才细细看过,这邺城地势分内外两城,就算将军率军渡过辽河,若是硬战搏之,想要战胜邺城守将陆言,怕是万万不可能,所以…”
说到这,唐传文面色沉中阴毒,冷如坚冰,有那么一瞬间,林胜对唐传文生出了陌生的感觉。
“必须以毒计暗行,毁了邺城燕军,让他们内中混乱,如此将军才可一战速成!”
林胜听之,缓息稳神,道:“长史大人之前说…需要某行些卑贱龌龊事…不知是…”
“方才我已说过,毒计…于以用毒!”唐传文冷声无动:“邺城分内外城郭,城坚无比,可它的城内水道和其它大郡城一样,外流充内池,内池环城渠,我已探清,邺城分四池十二水道,就是东南西北四向各一个蓄水循环暗池,只要投以剧毒,其余水道必受感染,就算有水道循环稀释的影响,也足以侵害…”
“慢着!”唐传文话未落地,林胜额头生寒,截声止道:“长史,此计是否太过…”
“太过狠毒?”唐传文似笑非笑,林胜语断无应,唐传文长喘一息:“林胜,世间之道,唯有天定,但凡人定的…何有善者为?没有,就像俗语所言,慈不掌兵,义不养财,只要搏战,必有死亡,可若胜之,还有谁会记得他的错?”
“此理林胜明白,可长史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阿秀他知道你这么做…后果…”
林胜知晓林秀忠义立威,仲毅立旗,这种伤天害理的贼种事比之屠戮还狠,屠戮不过是杀败兵俘虏,可毒计杀的却是整个邺城内的人,其中还有不少贫民百姓。
“林胜,此事休要多言,某的事…唯有忠义者可以不畏上威搏得明示,所以…我就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让林秀位进将途至高,封顶北安王…”
一时激动,唐传文语寸过底,林胜愣神须臾,唐传文赶紧转口话风:“胜兄弟,此事我知道伤天害理,可为今之计也只能暗作狠招,以求速胜,不然…咱们北安军万余弟兄面对邺城的坚墙器刃悍兵勇将要死多少?况且我行事之前已经请赦将军,在此战结束前,他不得过问、插手、掌管寸毫,也就是说这事他完全不知,所有罪责由我一人承担,至于为何要你来了,而非李虎、赵源那些人,只因你是林秀族将,为其心腹中的心腹,外姓者可能会一时晃动惊惧,恐有退缩…但你不会!”
话挑明至,林胜目视唐传文那双刚毅无动的黑目,心魂颤栗不安,似乎他已经想象到邺城尸横片野的惨像。
半晌功夫,林胜喘息,待心下逐渐坚定,他道:“长史,某明白了,如何做,你大可直言…且请你放心,此罪,某断不会让你一人独担!”
邺城南向,某破败村子北向林子里,远远看去,几十具燕贼哨骑尸首横躺在草窝中,那股血腥味召来不少老鸦呱呱嘈叫,实在燥人,而林边处,李虎正率本队弟兄歇息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