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黑暗刃的到来,方御臣也没有在茶馆过多停留的意思。
二人从茶馆里出来,看着昏暗的市场中一片灯火通明。
总的来说,这个灰棚商贸区其实倒并不吵闹。在原本废弃城墙下开掘出的空间里,摆放着一个个市场摊点,但是这些西江城的居民们并不吆喝,大多只是坐在摊位后和周边的摊主闲聊着等待顾客上门。
“这个商贸区的地方倒是挺有意思的。”在侧头看了看往里处,两边高大厚实的废弃城墙里,有些呈现为“一线天”意思的商贸区时,方御臣有些无聊的说着。
黑暗刃淡淡一笑,关注的点却不在此处,目光斜望着往里的市场,声音有些缥缈的道:“那是因为这里的昏暗环境罢了。”
“怎么说?”方御臣侧头看了他一眼,右手跟着指了指往左来时的路,迈出了步伐。
黑暗刃领会他的意思,随即跟上了他的脚步,淡淡的笑道:“这两边的废弃城墙虽然算不上危险,但至少不怎么好看却是一定的。这也就是西江城这边,天色昏暗。要是搁明艳的天气里,您再看这个市场,除了灰扑扑的透着些凋敝衰败,还能有什么?黑暗会遮蔽所有的不堪。烘托出这份灯火热闹的,是这阴暗的天空啊。”
方御臣顿时哈哈大笑,挑了挑眉看他一眼道:“你这个人,和其他人说话时一定不是这个风格。”
这种有些离经叛道的话,如果黑暗刃到处宣扬着的话,恐怕其他人只会把他当做中二病。
没有稳重成熟、重情重义形象的他,又凭什么能在西武里经营起自己的人脉圈?
黑暗刃随即目光闪动,奇怪道:“那您为什么能听得进去呢?”
“你的思路和大部分人都不同,甚至是相反。”方御臣稍仰头看着他,脸上却没有笑意的道:“一个特立独行的人,要么是有自己的本事,要么是个无能的孤僻之人。你是无能之人吗?”
并没有等待黑暗刃的回应,方御臣已经收回了目光,转过街角,面无表情的道:“有自己的想法没有关系,对于有能耐的人,我宽容度的上限一直都很高。”
黑暗刃脸上的笑意有了一瞬间的僵滞,他随即反应过来,应和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下去。
二人无声的走过了一条街道,眼看着祭征广场已经逐渐临近。黑暗刃沉默着忽然开口了。
“西武是个重情重义的公会不假,但这个已经成立快十年的公会,自然也面临着相当大的问题。”
他的语气此时已经显得极为平静,方御臣并没有回应,只是负着手静静的听着。
“尽管在杜以效星,战天下在后来的逐渐扩大中,也成立了虚拟网络公司,后续里还和一些不大的集团进行了数轮的融资,也吸纳进了一些外围的资金。但实际上,战天下一直以来都没有走上一个正规化企业化的道路。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打打闹闹的网游公会模式。”
黑暗刃稍侧过了头来,目光如灼,声音却十分平稳坚定的继续说着:“网游公会的正式化是这些年随着虚拟网游愈发火热以来,所必须走上的道路。尤其是对于那些多方融资或多方势力联合组成的公会来说,实际上战天下当年的雏形就是这样的。李轻财和三哥他们,绝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上下级。相反,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更像是地位相等的兄弟。只不过最终,众人都对李轻财心服口服,推举他担任上了这个会长之位。但实际上,底下各频道的房主们,在当年的《战火》里更像是分别管理着‘自家’的堂主,他们底下都有自己的心腹兄弟,但那却不一定是李轻财的。而李轻财这个会长,其实某种意义上更像是一个联盟的盟主。”
方御臣平静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实际上黑暗刃的话还不是完全准确,更合适的说法应该是李轻财当年和胖三一行人,在《战火》里成立了“战天下”营地。而后来的发展形势,是胖三等人各自招揽各自的成员。
这样一来二去,便最终形成了所谓的战天下内部“多方势力”。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之间会互相勾心斗角。恰恰相反,当年的李轻财和各个频道的房主都是情谊深厚的兄弟关系。这才能走到一起成立了战天下。
黑暗刃继续说道:“我和您说这个并不是别的,而是这种情义关系有时候反而是一种累赘。仅以各频道的盈余亏损来说,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无论公会应该采取由总部全权节制的方式,还是各部自负盈亏均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但实际上,战天下并没有这样的企业化资源管理路数。他们更多的方式也就是,各部除了‘自家的’核心成员不动之外,资源的管理上完全是你借我还的一团乱麻。而战天下总部也并没有全权核算或是资源整合的意思。这导致了战天下中期,在中层管理层里,腐败性和人情关系勾连无比严重的问题。”
“腐败?”方御臣有些惊讶黑暗刃竟提到了这个字眼,他稍眯眼,有些不可思议的道:“从资料上看,李轻财似乎不像是个无法整肃公会的人。”
黑暗刃淡淡一笑,道:“人多了后,即便他李轻财能白手起家,做大这个威震黄河星系的公会,但也不可能在百万成员里将所有事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吧?何况,这里面有许许多多的人,是牵扯着各频道的房主、副房主以及底下的层主的。他即便看清了,难道真能雷厉风行的直接插手去处理各频道里的事吗?不提在这件事上那些房主、副房主大佬们对这件事的看法,即便是整肃起来后所导致的管理层断崖式空缺,也已经不是战天下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所能轻易承受的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背后各个融资团队,各处的据点、商团、税收利益,只要一动,即使不能伤到战天下的筋骨,但也足以它痛上个三五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