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小兄弟,刚才听你们说,你们是阜阳伯的亲戚?”就当许汉林和毕子言低头说话的时候,旁边忽的响起一道问话声,让二人吓了一跳,连忙抬头望去就见桌子对面不知何时座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眼前的老者身材高瘦,皮肤干瘪的如老树皮一般,但眼神却锐利无比,似乎带着无上的威严,让二人觉得似乎被脱光了衣服一样,无所遁形,连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你们二人,谁是阜阳伯的亲戚呀……”
此时天色已深,整个伯府之中彩灯高悬,喜庆无比,府内丫鬟、仆役们在管事的指挥下往来穿梭,将一盘盘美味佳肴、各式甜点和酒水不停的送往厅堂各处。
而正厅中的气氛,此时也已经达到了巅峰,一位位名家子弟在厅中挥毫泼墨,谈论古今,吟诗作赋,不时便引来一大片的喝彩之声……。
而偏厅中呢,却显得无比安静,除了许汉林一桌三人之外,也就寥寥数人分座厅中各处,一派凄苦寂寥之象。老者端坐在对面,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桌面,饶有兴致的看着对面的两个年轻人。
“唉……”许汉林闻言哀叹一声,苦笑道:
“小生出身贫寒,可没有阜阳伯这般亲戚,否则也不会落到这等田地!”
老者闻言点了点头,又看向毕子言,抚须道:
“那就是你喽,你就是那个毕子言?宋国来的……”
这老者的气场实在太过强大了,说话虽然有些慢条斯理,却给人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穿着简朴似平常百姓人家,但却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将目光投在他身上,仿佛整个天地都以他为中心一般,让人不敢有丝毫造次。
毕子言对这种感觉十分熟悉,这是常年身居高位才有的气场,他爷爷身上也有,只是比这位老者差远了,毕子言不由暗暗思虑,这老者到底是何许人也……
想到这里,毕子言的神色越发的恭谨,忙起身抱拳行了一礼道:
“不瞒老先生,小生正是毕子言,不知老先生从何出得知小生……”
老者摆了摆手止住了毕子言的话头,有些不以为意的道:“老夫也是偶尔听别人提起……想当年你祖父毕雍出使大周的时候,吾还曾见过一面,也算是旧识了……”
“不过你一个宰相嫡孙,不好好的在宋国呆着,跑到大周来做什么?”
“呃……这不是听说大周要开科取士,我二人特来碰碰运气。”毕子言闻言顿时尴尬的笑了笑,有些拘谨的道。
“恩?这到真是奇了……”老者似笑非笑的看了毕子言一眼,抚着胡须道:
“来我大周某前程?也不怕有人说你们数典忘宗?尤其是你,堂堂宋国宰相的孙子,竟然跑到我大周来谋前程,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你祖父又何以自处啊……”
毕子言讪讪一笑,还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而许汉林则是满脸的落寂,有些黯然神伤的道:
“老先生真是快人快语,我跟子言不同,小生在宋国几无立锥之地,否责也不会背井离乡来大周了……”
毕子言见许汉林满目凄苦,连忙起身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
“汉林,你想那么多干啥,咱现在可是在大周,又不是在宋国,大周有明主在朝,你又身怀大才,在这里必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俗话讲昨日已逝不可追,明日之日须可为,未来可期啊。”
说完见对面老者一脸疑惑的表情,忙解释道:
“老先生有所不知,汉林也是名门出身,其父亲乃是名满东域的医道圣手——许贤许神医,曾任宋国太医院掌院之职……”
“哦,这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位小友竟是杏林世家出身,真…老夫虽在大周,但许神医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可惜啊,未得明主……”说到最后老者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许汉林听到老者夸赞其父许贤,这才好受些,忙起身行了一礼,有些惭愧的道:
“小生实在是愧对先父,到如今还是一事无成,四处漂泊,让老先生见笑了……”
“诶,小友不必过于悲伤,你只要身怀大才,定会在我大周风生水起,我大周之主为什么要开科取士,就是为了让天下众多怀才不遇的人,有一展抱负的机会,不管你是周国人也好他国人也好,只要才华横溢,胸有丘壑,就是无人举荐,也会得到重用的。”老者说到这又看了一眼人声鼎沸的正厅,大有深意的道:
“那些以为只要在朝廷百官面前露个脸,就能十拿九稳的,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全是一群蠢材。
朝廷开科举士是何等的重要,岂是一两个人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朝廷取士用的都是糊名制,考生的试卷,考官们也根本看不到,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徇私舞弊。”
许汉林闻言一怔,有些不解的问道:
“老先生,这是为何?如果考官连考生的试卷都看不到,那该如何评阅……”
毕子言也是满脸的疑惑,老者见状抚须一笑道:
“你们有所不知,当朝天子为了防止阅卷考官利用职权之便徇私舞弊,弄虚作假,任人唯亲,便发明了“糊名誊录法“!”
“就是在你等考试的试卷姓名、籍贯等处用纸糊起来,然后派专员将试卷再抄录一遍,原卷封存,而阅卷官们看的只是抄录的副卷,只有在评阅之后,上报内阁核议之后才会开启原卷,所以说啊,这考举是最公平不过的,你们也不用担心某些士子走了歪门邪道就会考中,考举看的是真才实学……”
老者侃侃而谈,就像教诲晚辈一般,而许汉林二人也是唯唯诺诺,连连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刚才的沮丧劲头早不知跑那里去了,变得自信起来,要说考真才实学,他们二人还真不怕。
老者说道最后,见二人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不由会心一笑,道:“看你们一副信心百倍的样子,不如让老夫试上一试,就当提前温习了,如何呀?”
许汉林二人闻言顿时脸现喜色,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机会,眼前老者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若是能得他提点一番,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当即便起身恭敬的道:
“还请老先生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