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这朗朗乾坤,可是那三星同宫,如此明显,对于他们来说,极其不舒服。
即便天空湛蓝,但他们却感觉有一股肃杀笼罩头顶,让人不禁绷紧了神经。
杀破狼,叶鹿只认识一个杀破狼,而且眼下龙治大婚,想必他是来祝贺的。
所以,有九分的可能性来者就是赢颜,并且他还是作为贵宾来的。
贵宾?他是贵宾,那么就势必不能在帝都出事儿,否则齐国和大晋就别想消停了。
想着,叶鹿不禁冷哼,她真想去宰了他啊,手心都痒痒了。
拿走了她的命,现在活的万分潇洒。
出关了,申屠夷就在宫观外等着她,长身而立,冷峻无情。
瞧见了他,叶鹿不禁弯起眉眼,随后快步跑向了他。
“城主大人,新年好。”张开双臂拥住他,叶鹿深深地嗅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好闻的不得了。
抬手拥住她,申屠夷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脸色好了很多。”
“那当然,我现在好的不得了。不过,还真是有点饿,这些天一直没吃东西,只是喝了些清水。走吧,回去洗个澡然后吃饭。”仰脸儿看着他,阳光下,他整个人好像也温暖了许多。
看着她,申屠夷的眸子隐隐带着笑意,揽着她返回宫观。
叶鹿泡了个澡,清洗过后,饥饿感袭来,肚腹空空。
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出浴室,扑面而来的就是饭菜的香味儿,口水立即流出来了。
“饭菜的味道啊,真香。”这么多天,她都忘了饭菜是什么味道了。
“吃吧。”将筷子递给她,申屠夷虽面色冷峻,可举止却渗着温柔。
坐下,将潮湿的头发撩到背后,叶鹿甩着筷子,快速吃了起来。
申屠夷在对面坐下,看着她那吃相,薄唇若有似无的抿起。
“辟谷真的有用,初一那天我没有难受,就是在初一即将过去的时候,我醒来了。”这很神奇,让她顿时有了希望。
“真的?”申屠夷扬眉,没想到闭关辟谷这么有用。
“嗯。很神奇是不是?唉,这初一十五对我来说和噩梦无异,但现在我才发觉,这根本不算噩梦。”真正的噩梦是,杀破狼来了。
“有突破就是好事。”申屠夷点点头,再琢磨一番,她就能彻底摆脱了。
叶鹿将嘴里塞得满满的,不时的看申屠夷一眼,想着该怎么跟他说。
赢颜作为贵宾来到帝都,申屠夷怕是已经知道了,但是他还不知道她和赢颜总是在梦里见面的事儿。
那时本打算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但因为衣筑控制了普通百姓,这事儿就暂时搁置了。
这会儿赢颜就在帝都,难保会有见面之时,若赢颜赶在她前头将梦里见面的事儿说了出来,肯定会惹得申屠夷更生气的。
吃饱喝足,叶鹿站起身一边抚着肚子,“好撑啊。”
“喝水。”给她倒了一杯水,尽管他的语气听起来好似命令。
接过茶杯,叶鹿弯着眼睛看着他,欲言又止。
看了看她的眼睛,申屠夷旋身坐下,“有什么想说的?”
抿嘴,叶鹿点点头,“是有话要说,不过,你听了之后不许生气。”
她说这种话,申屠夷不禁微微皱眉,“听过再说。”
“不行,不能生气,不然我就不说了。”叶鹿坐下,语气坚决。
申屠夷看着她,尽管什么都没说,但显然还要自己定夺。若是事态严重,他肯定会生气。
叶鹿慢慢的眨眼,想让他松口保证自己不会生气,但申屠夷始终没吱声。
“好吧,我告诉你,这事儿吧,我也算是受害者。”心一横,叶鹿拍了下桌子,打算说。
入鬓的眉动了动,申屠夷示意她继续。
“我的命被赢颜抢走了两条,这两条命本属于我,所以,即便被抢走了我还是有些感应。半年前吧,我总是会在梦里见到他,那不是做梦,而是真的梦里相见。衣筑来找我报仇的事情,就是他告诉我的。”一字一句的说给申屠夷听,一边仔细看着他的脸,果然随着她说,他的脸色愈发臭了。
“梦里相见?”看着她,申屠夷低声反问。
“嗯。”点点头,叶鹿看着他的脸,希望他能冷静。
转眼看向别处,申屠夷没有再说什么。
叶鹿看着他,他的侧脸可是冷硬的很,煞气浓郁,这房间的温度好似都下降了不少。
伸手,叶鹿抓住他的手臂晃了晃,“不过已经很久没有在梦里见到赢颜了,因为我找到了法子,就是行气吐纳。这样一来,我晚上就不会做梦,不做梦就见不着他了。”
“不会再入梦就好。”申屠夷淡淡开口,可是叶鹿怎么听都是不对劲儿。
“我已经如实的跟你说了,你不许生气啊。喂,我说真的,你别生气。”起身,叶鹿转到他面前,推着他肩膀,她一屁股坐在他腿上。
“我没有生气,只不过,他赢颜不守规矩,于梦里骚扰我的女人,此仇结下了。”看着她,申屠夷眸色漆黑,恍若无底的深渊。
“结仇?你可别冲动啊,此次殿下大婚,赢颜是贵宾,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两国难处。”叶鹿小心翼翼的劝,更况且他们俩一个天煞孤星,一个杀破狼,要是真斗起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
“你知道他已经到了帝都?”看着她,申屠夷倒是没想到她这么灵通。
“他是杀破狼,三星同宫,对我们这行的人来说,三星同宫时会很不舒服。而且,我只认识这一个杀破狼,又正值殿下大婚,那除了他就没别人了。”很好推理的。
“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做。”申屠夷拍了拍她的脊背,给予承诺。
轻声吁口气,叶鹿抬手环住他的颈项,靠近他的耳朵,“我只要每日行气吐纳,虔诚敬香,日后便不会在梦里见到他了。我实验过了,确实有用,这段时间我夜晚无梦,再也没见过他。”
“嗯。”申屠夷自然信她。
“唉,那咱们哪日回去?这赢颜来了,我真的不想和他碰着,说不定我会控制不住宰了他。”麦棠成婚是好事,可是因为赢颜,她现在都不想回城了。
看着她,申屠夷薄唇微抿,她这话他倒是喜欢听。
“明日回去。”距离龙治与麦棠的大婚之日还有十天,此时想必前来祝贺的宾客已经都到了。
“好。”明日就明日,他们又不住在驿馆,若不是刻意的话,应该和赢颜碰不着。
翌日,叶鹿与申屠夷返回太子府,低调回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婚期将至,太子府所有的装饰都已完成,恍似换了个模样似得。
府中的地砖擦拭的亮如明镜光可鉴人,上好的红绸挂满各处,喜气洋洋。
“哇,这才有实感,真是要成婚了。”如此喜气,让叶鹿也不禁感受颇深,这个时代的婚礼,也很美。
“喜欢么?”申屠夷面无表情,淡淡道。
“嗯,喜欢。”点点头,叶鹿看了他一眼,眉眼弯弯。
申屠夷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眸中笑意浅淡,柔化了他身上的煞气。
行至前厅,那前厅门口几个人等在那里,其中一人很是熟悉,正是杨曳。
他所在的地方,桃花泛滥,叶鹿几乎能看得到飘在空中的桃花,所有经过这里的雌性都会忍不住的被他所吸引,看上一眼。
瞧他招摇,叶鹿不禁翻了翻眼皮,“申屠城主,我看见桃花精了,你看见了么?”
“叶姑娘,又在骂我是不是?”申屠夷还没说话,那边杨曳就接茬了,他这耳朵相当长。
“诶,此言差矣,我这不是骂人,而是夸奖。纵观这里所有人,哪个也不如杨城主魅力大。”叶鹿连连摇头,表示自己真的是夸奖。
“这话我倒是爱听,往后叶姑娘你就直接夸我魅力大,别再说桃花精了。”这桃花精就是骂人的。
叶鹿轻笑,走近杨曳,视线由他的脸上转了一圈,随后道:“看来杨城主的病都好了。”
“还要多谢叶姑娘呢,若不是叶姑娘发现的早,怕是我现在就麻烦了。”杨曳倒是感激叶鹿,毕竟那种病不好启齿不说,治起来还挺麻烦的。
“杨城主别客气,若是日后你再染了病,我肯定还会提醒你的。”叶鹿扫了一眼他的下半身,其实他要是能节制些,是不会染病的。但是他这个体质,想来是不会节制。
“诶,叶姑娘别再诅咒我了,生一次病就行了。”杨曳立即摇头,他可不想再染病了。
叶鹿笑而不语,谁知道他会不会再生病呢。
“申屠城主,听说你们二位新年时一直都在闭关?申屠城主闭关我可以理解,毕竟有定力。这叶姑娘嘛、、、”杨曳走下来,看了看叶鹿,看起来十分有活力似得。
“我怎么?告诉你,闭关的那个人是我,申屠城主可没那个定力。”叶鹿不乐意,她怎么就不能闭关了。
“原来闭关的是叶姑娘,佩服佩服。”杨曳故意用刚刚叶鹿的语气,气的叶鹿翻白眼儿。
“好了,进去再说吧。”听不得他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实在吵闹。
叶鹿扬起下颌,冲着杨曳哼了哼,随后一同走进前厅。
进入大厅,众人落座,杨曳挨着申屠夷,俩人低声的说起了近日城中之事。
“大晋,西昭,北方的小部落,东边海中小国赤璃,均派人前来恭贺殿下大婚。其中大晋太子亲临,给足了面子。”杨曳这话说的反反正正,听起来可不是夸奖。
叶鹿看了一眼申屠夷,没有吱声。
“赢颜这几日可安生?”申屠夷面无表情,淡淡问道。
“嗯,就在驿馆,听说也没有出过驿馆。放心吧,这是殿下大婚,他又刚刚平定了自己的事儿,没那么多的精力来挑衅。”杨曳翘着二郎腿,分析道。
申屠夷眸色浓黑,眉目间煞气凛然,让人无法直视。
叶鹿无声的叹口气,看着喜气洋洋的大厅,蓦地道:“殿下大婚的日期是个吉日,不过,现在杀破狼就在这儿,我还是觉得不安。这样吧,我来预测一番如何?”杀破狼所在之地,血色弥漫,叶鹿心里不安,生怕他毁了这个大喜的日子。
杨曳看了看她,随后敛了脸上的笑意,“你说真的?”
“嗯。”点头,叶鹿随后起身,快步走出前厅。
申屠夷与杨曳也跟随离开,最后走至整个太子府最僻静的地方,塔楼。
叶鹿径直的走到塔楼前,燃香,随后抬手按在了塔楼上。
申屠夷与杨曳站在两三米开外,无声的看着叶鹿,不知她会得出什么结果。
风吹过,铜铃响,杨曳抬头看向那摇动的铜铃,不禁笑,“真好听。”
半晌后,叶鹿睁开了眼睛,眸子里的情绪却不如刚刚那般兴奋,反而些许忧虑。
“怎么了?”走过去,申屠夷看着她,眉峰微蹙。
眨眨眼,叶鹿松开手,随后道:“不平静啊不平静,有血色啊。”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是说,殿下大婚那天可能会发生流血事件?”杨曳几步走过来,很是不解。若真的要发生流血事件,那还了得。
“嗯。”点头,叶鹿就是这个意思。
“那可如何是好?现在就告诉殿下吧,要成婚之日再多加守卫。”杨曳摇头,大婚之日最忌的就是血。
叶鹿看着申屠夷,“你觉得呢?”避免是避免不了了。
“坏事变好事,”这句话,申屠夷说过很多次,一些不可避免的坏事,有时会扭转成好事。
“事在人为。”若是做好了,坏事就变好事了。
申屠夷与杨曳去见龙治了,叶鹿回了小楼,思虑着刚刚预测到的事情。
刑杀很重,又值七杀、天狼、破军同宫,这血象避免不了。
而且,眼下帝都的确有许多黑暗下的势力,蠢蠢欲动,就等着反龙治呢。
龙治与麦棠的大婚之日越来越近,这帝都的气息也愈发让叶鹿不安,龙蛇混杂,还有那三星同宫,方方面面朝着她袭来,让她想屏蔽都屏蔽不得。
作为方士,尤其是道行愈深,感知力似乎也愈发的强烈,一些风吹草动就让她心头不安。
虽不知龙治是如何安排的,但这几天来申屠夷杨曳朱北遇等人都不在,想来是在做准备。
叶鹿始终都在小楼中,连门都没出,安静的就好像她没回来一样。
终于,大婚之日到来,一大早,整个太子府人影绰绰,忙的不可开交。
叶鹿仍旧穿着白色的长裙,外面白色的披风一直拖到地上,兜帽盖在头上,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神秘。
经常走动于太子府的人都认识她,但也仅仅是少数人而已,仍旧有大部分人不曾见过她,只是听说过她的名声而已。
道行极深的方士,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诸多事宜均是她提前预测到,助太子稳定权势功劳极大。
而如今嫁给太子殿下的太子妃,正是她的姐姐,所以这来历就更神秘了。毕竟没人知道她们姐妹二人来自何处,只是忽然的冒出来,就一个成了太子妃,一个知晓来去。
前往麦棠的居室,这里都是人,外面是穿着红色衣衫的小厮,来来往往的是喜气洋洋的丫鬟宫女,喜婆聚满了房间,正在为麦棠上妆。
走进房间,叶鹿一眼看到的便是被喜婆簇拥着坐在梳妆镜前的麦棠。她穿着红色的中衣,身边的人为她梳发的梳发,化妆的化妆。七八只手在她的头上脸上忙活着,她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似得。
走过去,来往的人为她让路,在麦棠身边停下,叶鹿歪头看着她,“姐,你真好看。”
睁开眼睛,麦棠看了她一眼,笑,“你也很好看,好像从天上而来,神秘莫测。”很符合她现在的地位。
“配合传言嘛!时辰差不多快到了,一会儿祭天,你准备好了么?”叶鹿不知他们如何安排,但想来今日的祭天不会平静。
“嗯。倒是你,一会儿记得紧跟着申屠城主,不要乱走。”麦棠提点,话中有话。
“好。”点头,叶鹿差不多猜到了些,该来的总是要来。
妆发完毕,麦棠站起身,四五个喜婆开始为她穿衣。那红色的喜服,一层又一层,凤冠霞帔,华贵无双。
倚靠着梳妆台,叶鹿一直静静地看着麦棠,心下感慨万千。她是由衷的为麦棠高兴,那时根本没想到,有一天麦棠会如此隆重的出嫁。
这是多好的事情啊,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麦棠的丈夫是将来的天下第一人,对于众多女人来说,这是多么让人羡慕又嫉妒的。
她们相依为命,叶洵去世后,她们东奔西走,有时兜里没钱了,就买个烧饼俩人分。
现在想想,那时的确很开心,穷也开心。
时辰到了,喜婆扯着嗓子喊着吉时到,然后扶着麦棠离开房间。
丫鬟宫女喜婆围拢着麦棠一人走出去,叶鹿走在最后,走出房间,门口停着一顶装饰华丽的御辇,前后十几个人抬着。
麦棠踏上御辇,随后缓慢的朝着太子府的正门而去。
走在最后,不过片刻就碰上了正在等着她的申屠夷,他穿着正式的华袍,气势磅礴。
兜帽下,叶鹿看着他弯起红唇。
并肩而行,俩人一同走出太子府,御辇已离开府门前,那御辇之上两个人并肩而坐,看着他们的背影如此相配。
“走吧。”骏马帅气,申屠夷先行翻身上马,随后将叶鹿也拉了上去。
坐在他身前,叶鹿的脸半隐半露,神秘又透着莫名的诡异。
禁军开路,但街道两边皆是观礼的百姓,没有熙熙攘攘,倒是不断的有庆贺之声。
御辇之后的队伍也足以引起百姓的围观,那是各城的城主,平日若是想见到各地城主,那可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今,大部分城主都在,实在让人移不开眼。
祭天,地点就在南城的龙坛,方圆百米之内禁止任何无关人物接近,此时此刻,禁军层层把守,观礼之人亦已抵达等候。
踏入龙坛的地界,叶鹿就不禁绷紧后脊,杀破狼就在这儿。
刑杀之气扑面而来,再加上杀破狼与生俱来的血象,她每次眨眼几乎都是红色的。
“从现在开始一直待在我身边。”脑后,传来的是申屠夷低低的声音。
“好。”回应,叶鹿弯起红唇,尽量别让那杀破狼的刑杀影响她。
御辇直抵龙坛长阶下,随后缓缓停下;后面,各城主的骏马也纷纷停下,陆续下马。
整个齐国最有权势的人,都在这里,也难怪一路来百姓观望。
龙治牵着麦棠的手,一步一步的踏上长阶。麦棠的外袍拖尾很长,罩在那汉白玉的长阶上,迎着阳光极其刺眼。
礼官喜婆等走在后面两侧,再后面,就是各地城主了。
一步一步的向上走,叶鹿的脸罩在兜帽之中,让人看不清。
随着向上走,叶鹿感觉愈发清晰,赢颜就在上面,而且此时此刻想必已经看到了她。
他的视线就好似蛇信,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视线就在她身上。
微微抬头,越过前方身着红袍的礼官,外国的观礼贵宾之中,一个人影进入视线当中。
他一袭绛紫华袍,绣着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长发束起,同色抹额勒在额上,眉心上一块红色的宝石,华贵无比。
五官俊美,胜过南国美男子杨曳,眼角眉梢浸着笑意,恍若春风;可,叶鹿能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肃杀,隐藏在他的笑容之下,让她浑身不舒服。
赢颜正在看着她,褐色的眸子笑意满满,如同梦中时,他温润的没有一丝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