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头插着许多烧完了的烛泪,还有许多香灰,都是村中老乡来看母亲之后留下的,甚至还有一只粗瓷碗,内中装着两只白面馒头。
宁雨飞用手将坟头一块石头上的雪拍去,然后就坐在那里,背靠在母亲的墓碑上,喃喃道:“妈,我又来了,今天有点儿晚,你都等了好一会儿了吧?你放心吧,我很好,期末考试也很好,老师还表扬我了呢,说让我再接再厉。但我其实早就读好了初中三年的书,现在读高中都可以的!妈,你说我干脆直接读高中好不好?然后直接考大学……”
“呜……”宁雨飞在不停地说着,仿佛自己真的在母亲跟前吐露心声似的,而一旁的女孩已经哭成了泪人儿!
她和宁雨飞是素不相识的,但看到这样的宁雨飞,她就是发自内心的难受,眼泪怎么都捂不住,就是一直往下掉。
……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宁雨飞站起身,将墓碑上的积雪擦去,道:“妈,我今天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说着就转身走了,没有理睬一旁还在抽噎的艾霓。
这边艾霓看他竟直接走了,慌忙跟了上去,又到了来时的田埂处,那棵柠檬树依旧在寒风中,宁雨飞忽地停住,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他用的是感叹句,而不是疑问。
艾霓愣住,甚至眼角的泪还没有擦干净。过了一会儿,她发现宁雨飞竟又往前走了,她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追上去。因为她自己都找不到追上去的理由。
对于宁雨飞,他只是对艾霓产生了瞬间的惊艳感,但之后沉浸在悲痛中,他也就什么心情都没有了,艾霓对他而言,只能算一个路人。
对于艾霓,这一次对她印象很深,她脑海里时常会出现宁雨飞那一双悲哀深邃的眼睛,怎么也忘不掉。
……
宁雨飞和艾霓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还会产生交集,这一切都只是刚开始。
三月份,回到学校,宁雨飞转学到省会的一所名校就读,他没有找关系,直接去考试,全部满分的成绩惊艳了所有的老师,他破格成为了初中一年级最顶尖班上的一个插班生。
他被班主任领进教室,在全班同学面前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下方却忽地传出一声惊呼,吸引了全班学生的目光。宁雨飞也看了过去,因为他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
看到脸色通红的艾霓用书将自己脑袋捂住埋在桌子上,宁雨飞心中竟感到有些好笑,自然地勾起了嘴角。
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带着眼镜,有些严肃,道:“这位是新考进我们学校的宁同学,他是从山村来的,但成绩却异常优异,这次入学的成绩是全满分,我们先请宁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听到宁雨飞是全满分入学,很多学霸级别的人物都有些震惊了,像这种插班的入学题目,其难度绝对是最顶尖的,尤其是在规定的时间内答出满分的成绩,定然是真正的学习界顶尖高手!
宁雨飞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盯着班主任。
班主任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道:“宁雨飞同学,你的书要等两天才到,至于位置嘛……”
“老师,我旁边的位置是空的!”艾霓的话再次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甚至好些人的目光中开始带着审视和莫名了。
艾霓是学习委员,成绩好,长相气质佳,性格温柔善良,家世也相当不错,在班上很多男生心中,就是女神一样的存在,虽然只是初中生,但他们的审美标准却是同样的。
但今天的艾霓似乎有些不对,和那个转学生之间好像认识的样子,这样一来,许多男生就心里不高兴了——哪里来的野小子?刚一来就想要撬我们的墙角?
班主任显然成熟得多,当即就点了点头,让宁雨飞坐过去。
……
从那天起,艾霓成为了宁雨飞的同桌,但宁雨飞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从来没有笑容。他平时不是看书就是做题,对身边的女孩不理不睬,直到三天之后,艾霓终于忍受不了了,伸手敲了敲他的肩膀。
宁雨飞转过脸,面无表情道:“有事?”
艾霓心底恨得直痒痒,觉得这家伙真是可恶,我让你坐我旁边是让你当沉默的羔羊的吗?
她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就假装自己有不会做的题目,拿着来问他。旁人在前几天都看出来了,这转学生似乎并不和女神熟识,反而是女神经常会一眼深(凝)情(重)地看着转学生。所以他们传出了艾霓和宁雨飞是青梅竹马,早已经有了娃娃亲,最近两人似乎闹了矛盾,可能是女神有了新欢……反正谣言这东西,听起来都是那么回事儿,但距离现实却恍若天渊。
反正艾霓是不怕什么谣言的,在去年,她甚至是被怀孕,被堕胎,被小三……反正是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有过,但事实是,他老爸来接她回家,有一次是她老妈来的,有一次她去医院却走错到妇产科,正好被一个同学看到……所以对于最新的传闻,她完全无视了。
宁雨飞也是完全没有理会谣言,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做过那些事情,自然就不关心了。
宁雨飞感觉艾霓并不是单纯的想问问题,但也没有多想,直接给她讲解了自己的想法。他解题时,都是将书本中的各种理论运用进去,最直观,最清晰地将题目剖析出来,艾霓看着他讲题的时候那全神贯注的神态,那平淡稳定的声音,那一个个熟练的公式运用……这些,都让艾霓明白,这个男孩,是那么的不同。
这几天,艾霓动用了一些家里的影响力,查出了宁雨飞的背景,看到那宁雨飞全家福中那笑容可爱的小男孩,她无法将之与如今的宁雨飞联系起来。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宁雨飞的过往,艾霓才更加怜惜这个少年,他如今的冷漠,是因为他现在就像一只刺猬,缩成一团,用冷漠的尖刺,拒绝着任何靠近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