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腿上大片都是腐烂的肉,全是由于受伤后没有好好处理才变成这个样子。
卿秋边帮他清理,边红着眼询问:“你明明会医术,你为什么不好好处理伤口?”
子诺克制着哀伤,低声回答:“我没有药……”
卿秋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抬头心疼地看了他一眼。
她想到那位客栈老板说,徐子诺这几年都是在某位大官员家里当下等奴仆,日子肯定不好过。
想到这,卿秋十分难过与自责。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自己,子诺也不会被拐卖出去。
如果当初自己稍微转换一下思路,一开始就在京城找他,他也不会受那么多苦。
子诺似乎看穿了卿秋眼中的自责,他露出笑容,说:“师姐,我真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能见到你,刚刚你忽然叫我,我以为是又有人来抓我……”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都想起他是逃犯一事。既然是逃犯,那肯定一直有人追他,他成了惊弓之鸟,一听到别人喊他的名字,他就下意识地想要逃跑。
卿秋继续帮他处理伤口,避开询问杀人一事,而是问:“子诺,你和我说说,你为什么会到了京城。”
子诺转头看了看宋朗星和白香君,见两人都一副好奇的表情,便缓缓开口将那件事道了出来:
“那天晚上,师姐让我在原地等待,但我站在原地,觉得有些害怕,便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
“走着走着,我看到前方有一座宅子,宅子的门打开的,我听到后院好像有女子的声音,我以为岳灵姐姐在里面,便提着灯走了进去。
“到了后院,只听一间房中窸窣作响,我推门进去,不料被人从脖颈处打了一棍,我便晕了过去。
“第二天我醒过来,看见岳府的管家把我捆住了,然后将我卖到了人口市场。
“过了两天,一个五十多岁的嬷嬷把我买了下来,带到了……”
带到了让他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带给他无限噩梦的地方,他不想再想起来。
卿秋见他眼中猩红,样子有些可怕,好像是想到了一些让他不愿想起的东西,卿秋赶忙说:“子诺,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不,师姐!”子诺慌忙否定,“都是岳府的管家太坏了……对了,岳灵姐姐她还好吗?”
卿秋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岳府所发生的事,子诺还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他伤势不稳定,还是之后再告诉他吧。
想到这,她抬起脸来微笑道:“岳灵很好。”
随后,帮他处理好了腿上的伤,卿秋发现他的伤沿着大腿后侧一直向上,看来他屁股应该和腿一样都有伤。
于是,卿秋和宋朗星等人出了门,让小二帮子诺清洗了身子,又到附近医馆请大夫给子诺清理屁股上的伤口。
卿秋和宋朗星以及白香君等在门外,卿秋对宋朗星道:“你今晚要回去吗?”
宋朗星看了看卿秋,犹豫了一会儿,说:“子诺伤势严重,我待到明天,再回去吧。”
卿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下意识地看了看他的伤:“你自己伤也很重,还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宋朗星微微一笑,道:“我这伤明天就好了。”
白香君轻声责怪:“表哥,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卿秋也想说这句话,但话被白香君说了出来,她便看了她一眼。
宋朗星又看了一眼卿秋手臂上的伤,嗫嚅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才说:“你的伤也好好处理。”
卿秋转头看了看,轻声一笑:“我这算不得什么。”
的确,与他俩的伤比起来,她手上的伤算不了什么。
说完,她下楼让小二重新准备了两间房。白香君回到自己的房中,卿秋看着宋朗星略显孤寂的背影,实在是自责,便跟进他房中。
宋朗星转身看到她,有些惊愕,忙问:“你有什么事吗?”
卿秋掩饰着眼中的自责,笑说:“我看看你的伤吧,香君帮你看,她不是大夫,不知严重与否。”
宋朗星眼神一瞬间地发亮,随后赶忙摆手:“卿秋,这样不妥,你是王妃——”
“我知道。”卿秋打断他的话,并不打算放弃,解释道:“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无论如何,我也应该关心一下你的伤势,否则,我就像香君说得那样,太无情了。”
宋朗星哑然。他坐到桌旁,脱下上衣,将后背露出来。
卿秋看了看他青肿的后背伸手摸了摸。
宋朗星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卿秋又在他骨头上轻轻点了点,他似乎更疼了。
她紧紧拧着眉毛,喃喃道:“你的骨头可能被砸开裂了,唉,都是我一时大意。”
卿秋边叹着气,边掏出另外的药,不待他同意,便说:“我换一种药,把他敷在你受伤的地方,用绷带缠起来,再写个药方,明天给你抓药,你回去后,配合着内服和外敷,这样好得快。”
说完这席话,卿秋找来绷带,帮他把药和背缠了起来。
她的手偶尔擦过他的皮肤,冰冰凉凉的,直冰到他的骨子里。
明天,就是分离。
子诺已经找到了,他再也没有理由待在她身边了。
明天过后,她就要回到王府。是啊,她已经是九王妃了。而他,终究是要娶别人,和别人过一辈子的。
卿秋将药膏留给了他,把药方递给了他,道了句“我去看子诺了”,便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他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今晚,是她最后一次关心自己了吧。
卿秋回到子诺房间,见子诺已经把身子洗干净,换了衣服躺在床上,但奇怪的是,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却还是那样。
卿秋疑惑道:“为什么没洗头?”
子诺声音软了软,好似变成了五年前那个撒娇卖萌的少年:“师姐,你帮我洗头好不好?”
卿秋一阵恍惚。他那白皙的脸蛋,那甜甜的笑容,那俊美的容颜,好似都在表明:子诺还是子诺。
可是他眼神中多出来的一分对世事的绝望,他下巴上浓密的胡须,他额头多出来的几条浅纹,又在诉说着:子诺不再是子诺了。
卿秋浅浅笑了笑,柔声道:“好,我帮你洗。”说着,她走出了门,拿着盆去打水。
片刻后,她抬着一盆暖融融的热水进来,放在凳子上,自己坐在床边,让他的脖子倚着自己的膝盖,用瓢舀水浸湿他的头发。
“烫吗?”她问。
子诺闭着眼睛,一脸舒适愉悦,如同孩子一般,嘤嘤呢喃:“不烫。”
这一刻,他等了好久好久。轻轻靠在她怀中,偷眼看她颤抖的睫毛随着手中的动作不断翕动,他仿若置身仙境。
她心目中的师姐,还是那位美丽的让他不忍亵看的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