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以为赵莼还欲与之僵持片刻,不想转瞬之间,那鼓胀起来的一团气雾就轰然散去,转作层层烟煞将飞剑裹入其中。旁人见状未有惊讶,只觉赵莼作此举动也与那垂死挣扎无异,毕竟飞剑灵活,一旦失了吞剑之术的桎梏,单想凭借烟煞法术可难以对付此等手段!
谢净却没有松懈心神,念着赵莼已用尽三种法术,眼下多半也没了后路可走,思来想去,便不曾挪动飞剑出来,而是调转剑锋直来直去,在那层层烟煞内穿行而过,只数把飞剑而已,就在片刻间将昏黄烟煞斩断开来。
不过烟煞轻柔,区区利器斩切亦不能完全使之断开,赵莼有条不紊地赶着那烟煞围上前去,一番纠缠之下,倒也叫谢净不再有继续纠缠的念头了。
她心道,这烟煞去而反复,正是为了磨去自己最后的几柄飞剑,赵莼韧性极强,如不能彻底将对方仅存的龙气化去,便迟早能被此人寻到卷土重来的机会。谢净将之视为平生仅见的对手,即便是在此关头也不敢轻率拿大,当下忖度了片刻,就有一道决心浮了上来。
而在先前与赵莼僵持不放之际,她手头的这道龙气也是被消磨去了大半,二人皆算是元气大损,实在经不起久久虚耗,合该到了速战速决的时候。
谢净便呼来一口清气在胸间,缓缓吐纳时,半空中的飞剑亦随着心念动作起来,那仅剩的几柄飞剑残存着些许凌厉剑芒,眼下合作一柄,骤然放出的光华也堪称可观,她便振起剑身,竟凭空祭出一层罡风在外,去与那烟煞两相磨耗。
而振起这层罡风之后,原先的飞剑也是神光大损,再瞧不出从前锋芒。
谢净看准了烟煞,心中亦不得不感叹起赵莼的难缠,只凭这薄薄的一层剑罡,怕还无法彻底将对方的烟煞磨尽,于是又下定主意,立时是卸去了御剑之术,转将最后一分余力化在罡风之上,二者你来我往,渐也各自薄弱下来。
只瞧见澄明透彻的青空下,一团昏黄如土的烟煞若云雾般兜来转去,似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身后追咬,而罡风无形无色,即便是与之纠缠到了一处,也极难见得真容。旁人便以神识去窥,可惜也不能看清多少,仅是将流动如云的烟煞揽入眼底,见此物愈加稀薄少量,遂腹诽道:“若要分出胜负,眼下就只看谁先力竭了。”
昭衍弟子这处,纵心知肚明是谢净占了上风,此刻看胜负未明,便仍是存了几分希冀。程勉真望天而看,数着那烟煞还剩多少,只暗道此物能留得久些,最好是能够叫谢净率先力竭气尽。
然而越是想着什么,事情就偏偏不遂人意。
程勉真面色微凝,见那烟煞已被消磨得只剩最后一缕,便也屏息凝神去查探谢净还有多少余力。这一瞧,便觉出两人都已是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却不知晓谁能撑得久些罢了!
云海间无人敢言,已然陷入一片沉默,惟有目光如电不肯移去,瞧着那一缕浅淡的烟煞飘飘摇摇,似乎要升上云天,须臾后,又转而向下面沉去,兜兜转转有盏茶时分,便骤然拧成一圈,随后似炉上紫烟,猛地被掐灭在了原处。
此刻烟煞已散,却没有多少修士敢开口妄言,俱是左顾右盼,交互眼神,恍惚不知当下情形。
程勉真紧抿双唇,目光直直望入空中,又因修士身处界南天海不比外界来得自如,便就算是他也难以辨析出眼前的景象来。
罡风无形无影,烟煞亦是流散而去,天地间一片白茫干净,仿佛再无一物。
遂只能移开眼神往赵、谢二人脸上看去,能见谢净神情镇静,毫不见半分低落,但也没有多少狂喜之色。至于赵莼,其面容沉静如旧,也没有一星半点的动摇,竟是从她们二人的神色当中也无法做出判断来!
此般静默有过几息,便见谢净率先有了动作,她谁也不看不瞧,只深深凝望着对面之人,眉宇间起了几分微不可查的疑惑。
少顷,谢净抬起手来,面前空透澄澈的碧空便随之闪过一道金光,因那金光实在微弱,空以肉眼也是难以觉察,即便凝作一道龙气,也不过如虫豸大小,哪里还能窥见从前的凶威。
然而仅此一物,便可宣告今日的结果了。
程勉真见那小如爬虫的龙气游动出来,立时也是呼出一口浊气,一颗高高悬起的心咕咚落回肚中,更说不出此时此刻的心绪,只是默然合上双眼,重重地叹出声来。
“倒也可惜,只一息之差罢了。”韩萦初拧起眉头,眼下亦不好计较什么从前恩怨,只唏嘘着大道魁首终究旁落外宗弟子手里,叹说谢净纵是师出友宗,却也到底是那异派之人。
余下昭衍弟子亦纷纷感叹,难有不为此伤怀的。
至于萧麟、周擒鹤二者,见此景后却暗自松了口气,心说谢净与赵莼虽都不是他太元的同道中人,来日恐多有冲突,当为一桩心腹大患,不过这大道魁首被谢净夺去,却是要好过落在赵莼头上的。
毕竟一玄剑宗实力不比昭衍、太元两派,谢净要想如周朔一般到执掌一派的境界,差的又岂止是十万八千里。此时的大道魁首何足畏惧,怕的只是这人得天独厚,会因此而逆改宗门运势罢了。
太元如今正是起势之时,又岂能见昭衍再续从前荣光。
故不仅是萧、周等人有此觉悟,萧应泉与诸位长老端坐殿内,得此结果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遂言道:“谢净此人能夺魁首,却也不在我派的意料之外,反倒是那横空出世的赵莼,叫众位长老们都太过担忧了,当年的斩天中道夭折,看来天道这回,也不会再将这等垂青寄托于昭衍弟子之上。”
早前同辈之中,一向是袁、谢之流在与萧麟等人争锋,如今袁徊月选择突破,继位大弟子的程勉真比谢净有所不及,是以这大道魁首的归属,至今日也不算是叫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