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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淑妃心里面也是恼透了赫连清了,这赫连清献策,非但没有为自己儿子谋上了什么好处,还招惹一滩污水。

百里麟看似聪慧,还以为能帮到自己的璃儿,没想到就是个惹祸精,什么样的本事都没有。

她狠狠的捏着自己手指,心里面都气恼得要发疯了,说不尽的恼恨,道不尽的愠怒。

事到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将自己先摘出来。

无论如何,也是决不能陪着赫连清去死。

至于这之后,其中有什么算计,又有什么阴谋,也只能稳着打算,走一步算一步了。

想到了这个,张淑妃面上愠色更浓:“你儿子上一次在宫中,做出不堪之极的事情,我念着他年纪还小,许是不懂事,恳求了陛下,饶了他一次。却也是没想到,竟然是养虎为患,让你这样子的恶毒妇人,起了这样子的狠毒心思。”

不错,她是与赫连清合谋,可是赫连清也是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证据。

既然是这个样子,赫连清就算反咬,那也是无凭无据,那也是为了脱身,扯着自己下水。

静贵妃静静的在一面,一垂下头,面上顿时平添了几许的冷笑讽刺之色。

元月砂说得对,若是直接咬上了张淑妃,那么皇上就会顾惜十七皇子,因为自己所宠爱的那个儿子,因此投鼠忌器,迟疑不定。那么这桩是非官司,就是会被生生的拖下来,而宣德帝也是会犹犹豫豫的。到最后,说不定又有什么情势变幻,让赫连清脱了身子。

只有撇开了张淑妃,直接栽在赫连清的头上,才能在今时今日,让赫连清就这样子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结果果然如元月砂所预料的那样子,张淑妃顿时也将赫连清当做了弃子,轻轻的抛开了去,弃车保帅,保护自己。

六年前,张淑妃并没有多得宠,那时候她虽然生下了儿子,宣德帝却是对张淑妃母子不咸不淡。

是这几年,周皇后因为豫王的冷待,转而对张淑妃使力,才让十七皇子有了在圣前邀宠得宠的机会。六年前的张淑妃,也没那个本事,去害正得宠的宠妃爱子。

是了,是了,张淑妃一开始都并不是他们共同的目标。

赫连清才是这一次,必须要万劫不复的猎物。

静贵妃轻轻的抬起头,冷冰冰的说道:“清夫人,我女儿跟你无冤无仇,我当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她那样子娇滴滴的女孩子,做出了这样子的事情。”

赫连清冷汗津津,一时居然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杨太后面上也是不觉浮起了恼怒之意:“清娘,我还道你当真瞧破了红尘,知晓了是非,懂得了对错,明白了取舍。只道你一心一意,顺着我念经吃佛。想不到你仍然是有着这些红尘俗世的贪恋嗔怒,仍然是这样子的咄咄逼人,为了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为了心中怨憎,居然是做出了这样子种种不堪之事。哎,我那清清静静的佛堂,如今也是留不住你了。”

百里策面上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今日之事,他原本也是没想多如何理会。

赫连清之前与元明华勾结,陷害元月砂时候,百里策已然是觉得面上无光。

只是为了全宣王府的体面,也干脆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早就料定了主意,要拿赫连清回宣王府,狠狠处置。

这个祸害,这辈子也是不能让她再丢宣王府的脸。

百里策不觉冷冷说道:“还请陛下允我,休了了这个贱妇,将她逐出宣王府。让她从此以后,和我宣王府再没什么干系。”

赫连清身躯轻轻的发抖,她早料到百里策对自己没什么情谊了,却也是仍然不自禁的十分伤心。当真出了这样子的事情,她也不求百里策真能为自己出头,只要有些许不忍,淡淡的怜悯,赫连清也就心满意足了。然而这样子的微弱爱惜,到底也是奢望,是不能够得到的。

她怨恨的目光,扫向了眼前一张张面孔。

什么张淑妃,杨太后,乃至于自己痴心一生所爱的百里策,以及在场别的尊贵之人。

这些人如今都鄙夷的看着自己,觉得自己卑贱,玷污了贵族的高贵气派。

真是可笑的很。

他们一个个,背后污秽的秘密,见不得光的事情,自己统统都是知晓。

可他们呢,却个个都是虚伪的君子,人前鲜光而明媚,私底下也是不知晓有多少的污秽不堪,瞧着也是肮脏无比。

宣德帝却也是不觉冷冷的说道:“她都犯下了这样子的滔天大错,难道还以为区区休弃,便能免去责罚?这龙胤皇宫,可是不能容这样子的放肆大胆。百里麟居然胆敢擅自调动禁军,当真存了虎狼之心,决不可饶恕。他犯下了这样子的重罪,合该推出去,一片片的凌迟碎剐了。”

赫连清一阵子的天昏地转,眼前竟似一黑。百里麟是她的命根子,又怎容人就这样子宰杀?

她此刻却也是绝对不能晕了过去,狠狠的一咬自己的舌尖,一股子尖锐的痛楚传来,顿时清醒了许多。

她顿时离开了座位,伏身在地上,身躯轻轻的发抖:“陛下恕罪,陛下饶命啊。麟儿,麟儿是冤枉的。”

宣德帝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气,抄起了一旁的茶盏,恶狠狠的朝着赫连清砸了去。

那茶盏顿时砸中了赫连清的额头,一时不觉鲜血淋漓。

赫连清头发轻轻的散开了,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可是她却不敢叫疼,甚至也是不觉得疼。

“有什么冤枉,他能有什么冤枉。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行此虎狼之事。以后长大,必定有不臣之心,不轨之意。”

宣德帝气得面颊通红。

其他的事情也还罢了,可是在宫中悄悄的使唤禁军,这也是宣德帝身为帝王决不能容忍之事。

元月砂蓦然感觉一道淡淡的锋锐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不用抬头,就知晓是豫王百里炎在凝视着自己。她知晓百里炎高高在上,寻常争风吃醋,必定是让这位高贵的王爷是不屑一顾的。可是如今,百里炎却凝视自己,大约自己所设计之事,终于也是入了百里炎的演了。

元月砂似轻轻的笑了笑。

也不知晓自己的凶狠手腕,绵密心计,到底是让百里炎满意呢,还是让百里炎害怕呢?

毕竟自己这样子的女子,确实也是非常罕见了。

“臣妇最大恶极,麟儿不过是一时糊涂,不能忤逆孝道。臣妇愿意以身相替,乐意凌迟碎剐。我是个恶毒的妇人,可是麟儿却是龙胤宗亲,虽然被剔除了宗谱,到底流淌着皇族宗亲的血液,臣妇只盼望能够,能够留他一条命。”

赫连清面上糊满了血水和泪水,一派柔顺之中,却也是蕴含了不尽狠毒。

若是自个儿的儿子活不下来了,她绝不会守住那些秘密,一定要撕破所有的人画皮,让自己手掌心的每一个人,都是为自己的儿子陪葬。

这其中,第一个就是自己的夫君百里策!

百里策千万不要忘记了,当年海陵郡的事情之中,自己这个恶毒的女人,为他究竟是做了些个什么。

百里策此刻也是面色微变,方才他盛怒之下,自然是格外恼恨。

可是如今渐渐清醒了,赫连清曾经为了他做的种种事情,如今也是浮上了心头。

他自然绝不会因为赫连清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动,反而是有着十二分的忌惮和恐惧。

若是让赫连清说出了一些不该说的,那是百里策决计不想的。

百里策容色变幻,渐渐流转了一股子淡淡的凉意。

却沉声说道:“陛下,陛下,微臣原本也是不想为这个不孝子求情,可是,可是到底抵不过父子天性。他那等孽障,心里没有君父,只有可笑的孝道,原本死一万次也是不足惜。可是微臣只恳请,恳请网开一面。那畜生合该没有前程,合该吃苦,只求留他一条性命。”

宣德帝面上不悦之色甚浓,冷冰冰的看着百里策,也是因为百里策此刻的求情而格外的不满。

百里炎忽而也是开了口:“儿臣也恳求父皇,赏赐策世子一个天恩。百里麟今日虽然可恶,可是一向都是乖顺听话,十分顺意。也难怪阿策对他有着一些念念不忘的父子情,心里面割舍不下。况且一个小孩子,虽有逾越之处,也并不敢有什么谋逆之心。”

宣王世子是豫王一脉,百里炎开口也是显得并不奇怪。若是百里麟以谋反忤逆定罪,别人会将这样子的文章做在了豫王的身上。也难怪,百里炎并不想百里策以谋逆罪凌迟了。

宣德帝怒火渐退,他并不糊涂,也是猜测得到百里炎为什么会求情。

要是自己一意孤行,不免让豫王觉得自己是有猜忌之意了。如今百里炎势力颇大,宣德帝也是并不想让这个儿子跟自己离心,生出了什么非分之心,不合之意。

宣德帝也面颊之上流转了几许的迟疑之色,而此刻周皇后却也是轻巧的偎依过去,柔柔说道:“是啊,陛下,你一向温柔慈和,宽厚大方。对臣下也如春风化雨,十分和气。百里麟虽然可恶,可到底是个孩子。他十五岁不到,年纪轻轻,饶了他性命,非但无损陛下的威仪,那也是一段佳话。”

连周皇后也是这样子说,宣德帝面色也是不觉柔和了许多:“念着他岁数尚幼,那也是不必凌迟,也免了他一死。杖责一百,将他流放三千里。朕再也不想见到他,让他在南疆永生永世,一辈子也是不必回来了。”

赫连清松了口气,可旋即心中充满了悲苦。南疆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潮湿又闷热的地方,瘴气很多,又有许多的蛇虫鼠蚁。许多人到了那里,就很容易生病,身子娇弱些的,很快就是死了。

可是事到如今,这已然是陛下开恩,天高地厚的赏赐。她也是不敢如何言语,更不敢再有什么奢求。

“至于这毒妇,饶不得她,一杯毒酒赐死。女儿百里纤,也是心计狡诈,蛇蝎之性,流放到宁古塔十年。这已然是宽宏大量,轻得不能再轻了。”

宣德帝冷冷言语,只觉得多瞧赫连清一眼,那也是给污了自己眼珠子。

赫连清泪流面目,想要说谢恩,可是话儿到了唇边,却也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记得自己还是妙龄少女的时候,来到了宣王府的跟前,瞧着红墙绿柳,是怎么样子的决绝心思。

可是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兢兢业业,费尽心思。

其结果呢,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化为烟云水汽,那样子就消散了。

等待她的,将是一杯毒酒,就这样子死了,干干净净,什么荣华富贵都是成了空。

赫连清却也是无比狠毒的想着,好在她的儿子还活着。

麟儿聪明,心气儿又高,他没那么容易死的,就算是被流放,那也是会将这些日子好生的熬过去。等到有机会回来,麟儿一定会报仇!

还有就是洵儿,不错,如今洵儿还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可他终究会长大,还会知道自己亲娘是怎么死的。到时候,就一定会为了自己这个娘亲讨回公道。

她便是死了,那也还有个盼头。

赫连清只恨不得将自己这双眼睛给挖下来,留着瞧这些个仇人的报应。

她耳边却听到百里纤尖叫之声:“母亲,母亲,我不要去宁古塔,我不要被流放。这些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这都是你们自己做的糊涂事。陛下,陛下,我不做她女儿了,我也不要她当我的娘。”

赫连清听着自己的女儿居然是这样子的凉薄,不觉心里大为伤感。

周皇后却也是眉头轻皱:“皇宫之中,陛下跟前,大吵大叫,成什么样子。来人,掌嘴二十。”

顿时有两个粗使的奴婢,就这样子生生的将百里纤的两条手臂这样子给扭住了,又用核桃塞了嘴。

旋即却也是听到了啪啪啪的巴掌之声,听得在场女眷都有些惧意。

百里纤双颊更不觉红肿,被抽打得不轻。

她掏出了嘴里面的核桃,一时也是被打怕了,也是不敢再说些什么。

可百里纤瞧着赫连清的目光,却不觉有些仇恨。

百里麟要被凌迟,赫连清就赶着求情,然后父亲帮衬,皇后又说了几句好话。百里麟原本应该死的,现在却也是不必死了,只是被流放。

如果赫连清肯为自己求情,那么她也是不必被流放,还能安安稳稳的待在宣王府过日子。

可是赫连清没有,赫连清的心里面,也就只有她的那么个宝贝儿子,心里面全没有别的什么人。

更何况这一次赫连清,什么都没有给自己说,只恐她这个女儿透出了只字片语。

她根本是遭了池鱼之殃,十二分的委屈。

从前赫连清总告诉她,说若没有她这个娘亲,百里纤这辈子也是没有这样子的好日子过。可是如今,自己受了这样子大的委屈,被她连累一朵娇润的花朵被流放,那也是应该算到了赫连清身上了。只因为这一切原本就是赫连清的错了。

元月砂却垂下头,轻轻的含笑,瞧着自己雪白纤弱的手掌。

她捧起了茶盏,轻轻的品了一口茶水。

不错,如今赫连清是被丈夫厌弃,将要死掉,儿子女儿也要离她而去。

可是就在刚刚,赫连清的眼睛里面却也是流转了一缕微薄的希望,一丝说不出的期待。

这死也要分许多种,既然苏叶萱死得万分痛楚,那么赫连清又怎么能死得简简单单呢?

她可不配有这样子的福分。

一杯毒酒,喝到了肚子里,顿时肠穿肚烂,轻轻松松的就死了。

赫连清可是不能死得这样子的便宜。

掐算着时间,也快到了。

元月砂瞧着一名宫娥匆匆跑过去,在周皇后耳边耳语几句,顿时让周皇后脸上不觉浮起了几许的惊讶之下。

而周皇后也不觉悄悄的和宣德帝说了几句话儿,宣德帝脸上也是有些讶然。

周皇后扬着嗓子说道:“鸢王妃既然难得清醒了,就请她上殿来说话。”

众人都是有些惊讶,谁都知晓鸢王妃已经是染病多年,神智不清。

怎么如今,倒是身子见好了。

如此想来,赫连清倒是挺有福气。

她是鸢王妃的亲外甥女儿,也许鸢王妃会心生不忍,为她求几句情。若是如此,赫连清虽然是活罪难免,说不定就免了死罪。

无论如何,鸢王妃这个时候醒过来,于赫连清而言,自然是一桩极好的事情。

然而赫连清和百里纤,脸色都是一阵子难以言喻的恐惧。

赫连清一颗心砰砰的跳,为什么偏生是这个时候,那老贱人居然给醒过来了。

一切都是这样子的可巧,仿若是有一个巨大的网子,铺天盖地而来,竟似要将人生生拢住。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口干舌燥。

却眼睁睁的瞧着陈娘子扶着鸢王妃踏入了大厅之中。

鸢王妃衣衫整齐,头发也输过,可久病的样儿却也是极为难看,好似一层皮肉直接裹在了身上。只因为她久病在床,又神志不清,整日只能吃些汤汤水水的。就算是用了上等的人参,也是不见得能当真将身子给养好。

鸢王妃今年不过五十多岁,瞧着也好似七八十岁,比杨太后还老些。

赫连清嘴唇张了张,一时居然是说不出话儿来。

鸢王妃醒了,而且居然到了皇宫,到了陛下跟前。

她忍不住恶狠狠的盯住了陈娘子,就是陈娘子献策,自己才靠着杨太后摆脱了宣王府的禁足。可是却因为这样子,将鸢王妃带出了府去。而这一次,也是陈娘子进言,说带着鸢王妃入宫,一则可以显得更加孝顺,二来也能让百里纤时时伺候,继续喂药。

可是这都是假的,陈娘子的居心,无非是让自己亲手将罪证送入了皇宫之中,让着鸢王妃在人前揭破了自己的画皮。

元月砂却垂着头,似笑非笑。

赫连清顺风水的日子过得太久,就没有了从前的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一开始,她是十分担心鸢王妃的事情被扯了出来,可是日子久了,便也渐渐失去了警惕之心。那些曾经忠心鸢王妃的老奴让赫连清除掉了,而且鸢王妃疯癫日子越久,谁也不想巴结一个疯王妃,就算她身份尊贵。

就这样子,一日日的熬日子。在元月砂的人安排之下,鸢王妃已经断了那药汤三年多。

等赫连清失势,在宣王府失去了权势,陈娘子成为了心腹,却也是更方便了许多。

这段日子,鸢王妃已然渐渐清醒,却与陈娘子相约,到了宫中再揭破赫连清的真面目。

就算是亲儿子,鸢王妃也是已然有些信不过。

如今她仇恨也似的目光落在了赫连清身上,瞧得赫连清浑身冰凉,更只能承认,鸢王妃是当真养好了身子,神智清明了。

“臣妇,臣妇得陛下恩泽,神明,庇佑,入,入了宫,身子,身子总算是好了。”

鸢王妃很久未曾说话,言语也是结结巴巴的。

宣德帝也很惊奇,不觉说道:“王妃久病初愈,也不必那样子客客气气的见礼。来人,给鸢王妃看座。”

百里策更大步跨在了鸢王妃跟前,充满了欣喜之色:“母妃,母妃,你可算是醒了。”

自打那日鸢王妃犯了疯病,便常年卧床,偶尔稍有清醒,也不过是躺在了床上,说几句糊里糊涂的话儿。如今这样子,却是真的清醒了!

鸢王妃虽然有些怨怪儿子,心里面还是真心爱他的,倒也只是冷哼两声:“你,你道我是病了?是,是你那清娘,她,她下的药。先让百里纤给我下药弄,弄疯。然后,我,我身边都是她的人。她一日日的,将药灌进来,我,我也是醒不过来。若不是,这个,这个陈娘子,我,我总是个,活死人。”

鸢王妃那样子如寒冰一样的仇恨光芒,死死的盯着赫连清,说了几句话,她蓦然也是大声咳嗽。

百里策听到了她结结巴巴的话儿,却也是已然是呆如木鸡。

赫连清已经做过了许多让他十分震惊,也让他十分失望的事情。

却也是没曾想到,她竟还有这样子多的污秽的秘密。

想到赫连清年轻时候楚楚可怜,如池中柔莲,对自己千依百顺,恨不得为自己去死的样儿,百里策竟不觉不寒而栗。

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不单单是百里策,在场别的人,个个都觉得这一切都是匪夷所思,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

赫连清却不觉尖叫:“不是的,不是的,当真不是这样子的。是她,是她糊涂了,病了许久,脑子里臆想得太多,假的都充作真的了。根本没有这样子的事情,我,我为什么要这样子做。”

她竭力辩白,可是任赫连清说得如何的大声,竟也没有一个人乐意相信。

鸢王妃喘了几口气,伸出枯枝一样的手指头,指着赫连清道:“你,你这个贱妇,不甘愿,我管着你。你,你贪墨宣王府家产,不肯,不肯听我这个婆婆的话。你,你好狠的心肠,竟对我下毒。如今,还砌词狡辩。”

赫连清还欲说什么,就听到了百里纤颤抖恐惧的嗓音:“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祖母,这一切的事情,都是母亲逼着我做的。那时候我才几岁,她哄着我,将药粉放在你的汤水里面。我哪里知道是什么东西,我什么都不知道。祖母,赫连清她狠毒心肠,豺狼之性,她,她连自己亲身女儿都利用。纤儿是无辜的呀,这么些年,我也是畏惧赫连清,所以什么都不敢说。”

她连娘都不叫了,并且将种种的罪责,尽数推到了赫连清的身上,只恨不得跟赫连清一刀两断。

纵然是这样子的做,百里纤却并没有半点愧疚之意。自己被百里麟推出去当靶子,输了银子,赫连清却不可替自己出,也没有替自己呵斥百里麟。

就好似这一次获罪,赫连清可以为了百里麟苦苦哀求,却一点不体恤被连累的自己,任由自己去品尝那北国的风霜。

赫连清偏心,只会将好东西给儿子,却欺辱自己这个女儿,百里纤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陛下,陛下,如今纤儿要告发赫连清,就是她用毒害人,极尽算计。我身为她的女儿,不得不从。我还记得,祖母曾经也醒过一次。可惜身边都是母亲的人,赫连清就过去,让人压住祖母的手脚,自己亲手又灌了一碗药。她在宣王妃,可谓是无法无天,想做什么就什么。还有,还有,她害死了许多父亲喜爱的女子,只为了巩固自己位置。总之,她什么样子可怕的事情都做出来。”

赫连清听着自己女儿声声控诉,将自己贬得一文不值,一阵子心凉。

百里纤平时何等乖巧,在自己面前温柔乖顺,可惜这个女儿为了自己,却这样子对自己这个亲娘。

当真,当真是个畜生。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面颊一热,啪的竟恶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一时之间,赫连清竟不觉栽倒在地。

百里策再按捺不住内心怒意,当众狠狠一巴掌打了过去,冷冰冰的说道:“你当真是个畜生!”

鲜血一点点的从赫连清的唇角蜿蜒,一滴滴的滴落了。

她内心听着女儿的出卖,丈夫的狠戾,想着自己身败名裂,已经是赐了毒酒了,已经是活不成了。

这让赫连清内心之中涌起了恶狠狠的怒意,她不觉捂住了脸颊,挣扎起来,恶狠狠说道:“那世子爷你又算什么好货色?天生好色,凉薄成性,自命风流,其实是下流又下贱。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床上拉。无论是别人的妻子,还是青楼的婊子,世子爷若是瞧上了,便是定然要睡,这身子从头到脚,不知道多恶心。”

百里策怎么也没想到,赫连清做出了那么多恶毒的事情,居然还会还嘴。

他冷着脸,又狠狠一巴掌抽了过去。

这一巴掌抽得赫连清耳朵都嗡嗡的响,好似什么都听不到了。

赫连清反而厉声说道:“怎么鸢王妃不说说,我为什么甘冒大险,为什么要对你下毒。难道当真只为了区区贪墨?若只是区区贪墨,我只需向着世子赔罪撒娇,小小的数目,他一多半不会跟我计较。你为什么不说,你的夫君是怎么死的,你真正的外甥女儿,又去了哪里?婆婆就只敢指认我这个媳妇儿狠辣下毒,为什么就不肯说一说,我为什么要下毒,为什么要做这样子的事情?”

鸢王妃一时竟有些吃惊,旋即冷冷说道:“我原本也是为了遮掩你的丑事,免得说出来污了别人的耳朵。”

她面颊却也是流转了一缕不易察觉的慌乱。

赫连清却轻轻的擦去了唇角的血污,冷笑说道:“罪妇有罪,既然是如此,也是不必让人拷问,就当着陛下的面,什么话儿都说出来。鸢王妃的亲妹妹,嫁入了赫连家,乃是赫连家的正妻,地位自然是尊贵,身份也是很了不得。饶是如此,这样子尊贵一个赫连夫人,却仍然是管不住丈夫纳妾。那时候,赫连家有个美貌的小妾叫蓉娘,不但受宠,还会丈夫赫连贺生了一个女儿。而这母女两人,自然是赫连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正好那时候,赫连夫人和自己的姐姐书信有往来,知道宣王当时醉心炼丹,需要一个才来月事初潮的少女那炼药。赫连夫人顿时也是有了一条毒计,便是说动自己的丈夫,将那小妾所出的女儿裹儿送去炼丹。而裹儿的亲爹醉心于名利,觉得若能讨好宣王,也是很好,便狠心将女儿送出去。裹儿当年才十一岁,害怕得不得了。”

“宣王是陛下的兄弟,他别的什么都不喜爱,连美色也视为寻常,却喜爱炼制丹药。裹儿送来之后,可谓是受尽了折磨。她每日只能吃些清粥水果,到了月事来的几天,只能喝露水,再采集自己的经血。这样子恶心无比的事情,宣王却十分沉醉,乃至于疯狂。裹儿察觉他盯着自己,连男女之欲都谈不上,只将她当做一只母牛,一头畜生。这样子的日子,她已经是受够了。她察觉宣王时常服一种丹药,每次却小心又小心,吃肯吃少少的一点。有一次,她故意将药多放一些。那药宣王喝了,顿时大喊大叫。裹儿又欢喜,又高兴,她趁着宣王府因为宣王而生乱,顿时偷偷的跑了出去。这件事情过去很久,她也是心有余悸。只因为她要是慢走一步,一定是会被鸢王妃狠狠打死。事到如今,整个龙胤京城还对宣王痴得卧床的事情而议论纷纷呢。”

说到了这儿,赫连清的唇角浮起了一缕浅浅的笑容,竟然是有着一股子淡淡的得意。

而他说的,更是让人震惊。满京城的人只道宣王是炼制丹药,吃也是吃傻了,又哪里能想得到,居然会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

“当然,她一个柔弱的女子,也是没法子,只能回到家里。赫连夫人大发雷霆,只说要将裹儿送回去。可是赫连乔却是不敢了,怕真送回去,便是落罪在自己身上。夫妻两人争执时候,蓉娘却悄悄的拿了一把匕首将赫连夫人刺死。旋即蓉娘自刎,死前只苦苦哀求,说裹儿这个女儿受了许许多多的苦,不要送女儿去死。赫连乔对女儿原本也有愧,也便是允了这件事情。可是裹儿却是知晓,其实亲爹并不喜欢她,有时候瞧她眼神里面,也是充满了畏惧和厌憎。赫连夫人对外宣称是病死的,而裹儿原本一个庶出的小姐,却成了赫连家买的丫鬟,侍候嫡出的小姐赫连清。明明也是小姐出身,可裹儿也只能整日服侍别人,卑躬屈膝。亏得,家里面的罗嬷嬷,以前受过了蓉娘的恩惠,对裹儿还是不错的,总是时时帮衬。”

“然而就算是这样子的日子,也是不那么长久。赫连乔胆子小,想到了宣王,想到自己死去的夫人,惊惧不已。他很快就染了疾病,也是没有熬多久。更可怕的是,他没有儿子。家产房屋,也是被族兄霸占,洗劫一空。甚至这一房娇滴滴的姑娘,也想卖给人家大官儿做妾。是裹儿说动了赫连清,偷偷去京城投靠姨母,到时候有王妃做主,那些恶毒的族兄,也是必定不敢妄动。赫连清也顺了丫鬟的意思,带着几个奴婢进京。可几个娇滴滴的姑娘,就好似一块肥肉,被人觊觎,谁不想咬一口?就在半道之上,随行的恶奴已经悄然捐了金银细软,值钱的东西,就这样子跑了。”

“裹儿心里面也十分苦恼,可当她揽镜自照,忽而又有了一个想法。当年她从宣王府逃了出来,也过了几年了,样子变了许多。而且那时候宣王炼丹,不怎么肯让旁人进去他院子里面,之后原本侍候宣王的奴才也是因为宣王瘫痪而重责。所以,宣王府也没多少人认识裹儿了,而这也是裹儿肯大胆上京的缘由。既然是如此,为什么不大胆一些,反正鸢王妃也没当真见过真正的赫连清。她若成了鸢王妃的亲外甥女儿,总比当个丫鬟好得多。她原本想将赫连清当做傀儡一样依靠,可是还不如自己做赫连清。比起赫连清这样子的蠢物,这样子的身份,对自己也是更加有用。”

“所以,她让罗嬷嬷,找了两个人牙子,瞧了瞧货,就将真正的赫连清以及丫鬟杏儿,都给,都给卖了。哈!瞧着她们哭着闹着被拖曳出去,裹儿心里面也不知道多解气。是了,是了,她也不是裹儿了,而是赫连清,从今以后,她都是赫连清。那一年,她瞧着宣王府的红墙绿柳,心里暗暗发誓,定不能辜负自己,要让自己享尽荣华富贵,什么事情都可以做。以前她是从宣王府逃出来的,可是如今她却是回来了。”

赫连清盯着鸢王妃说道:“她原本就是赫连家的女儿,冒充自然也是没什么破绽。鸢王妃对自己的亲外甥女儿,可是好得多了。可是原来服侍宣王的老人还没死绝,还让人窥破我就是当年的裹儿,我也是不得不遮掩此事。而鸢王妃呢,也是并不想提及宣王的丑事。”

鸢王妃好似打了个激灵:“你胡说!胡说!”

赫连清冷冷说道:“我自然并不是胡说,说的全都是真的。我还有许许多多见不得光的事情,其实都可以说一说。不错,我是个毒妇,可是这天底下又有哪个人是干净的——”

她话语未落,却见百里策蓦然扑了上去,捏住了赫连清的下颚,抽出匕首在赫连清嘴里面一搅。

伴随啊的一声惨叫,一块血肉模糊的肉块儿顿时落在了地上,竟然是赫连清的舌头!

赫连清满口鲜血,她的舌头竟然是被百里策生生的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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