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彩瞧得背脊浮起了一股子的凉意,心里发抖。
她暗自庆幸,自己是之前就投诚,这样子显得比较有诚意。
这一刻,她冷汗津津,竟似有几分庆幸,又似有几分惶恐。
她忍不住轻轻的想,这个长留王殿下,当真是个妖孽的。
那狡诈心思,那狠戾手腕,那种种心机,只令人打心眼里面觉得害怕。
她瞧着桃子,心里禁不住想,倒总算是为女儿挑中了一个极好的靠山。
好女儿,将干妈的腿抱得紧些。
甚至连一直都不大喜爱百里聂的雅朱,也是禁不住有些个心惊。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十分抵触,王上柔顺的归附于龙胤皇朝。
因为雅朱不肯相信百里聂。
然而她没想到,事到临头,自己居然是不自禁的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她暗暗心惊,忽而方才明白,不知不觉,自己竟似对那风轻云淡的长留王殿下生出了一股子说不出的畏惧害怕之一。原来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惧意浓浓。
可能,是因为百里聂那绝世的风华,那份春风般的温柔,那种蛊惑人心的本事,那算计一切泰然的姿态。
不觉令人觉得,若是与百里聂为敌,是一桩令人浑身不自在的事情。
相反,若是归顺于百里聂,反而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了。
百里聂那一双眸子,却是悠远而深邃的。
他一双眸子,轻轻的望向了天空,蓦然唇角,竟似浮起了一缕浅浅的笑意,宛如水华流转,好似有着浅浅的涟漪。
下一个,是李玄真。
对于定州苗族,百里聂其实并不愿意用十分强硬的手段,也并不乐意血流成河。毕竟,这些苗民当初与朝廷为敌,也是情有可原的。洛家在其中,使了无数的手段。如今这样子的结果,于百里聂而言,也算是心中,有着安慰和顺遂。
石诫远去了京城,东海睿王府做主的人还有两位。
占据东海睿王府的,是石舒叶。
论辈分,石舒叶甚至还是石诫的叔父。他性子沉稳,一向沉得住气,也没多大野心。石诫离开东海,将剩余兵马处置之权交给了石舒叶。
另外,他将身边大将顾厉亦留在东海,从旁协助。
只不过,石诫大概没想到,待他离去之后,两人却生出不和。
顾厉善于征战,这么多年来,屡立战功。说到战功,他可能更胜过石舒叶。且顾厉军功,也胜过了石舒叶许多了。
可是没想到,这一次顾厉非但不能随军征战,甚至于,还要听从石舒叶的节制。顾厉的心里面,自然也是极为不痛快,乃至于生出了几分怨愤不平。
说来,顾厉也算是石家亲眷。
他娶的是石姓女,也算是颇受器重。
然而关键时候,石诫所信任的,还是石家人。
顾厉却也是打心眼里面觉得失望,甚至互相别苗头。
在百里聂瞧来,以石舒叶的秉性,他必定是会按兵不动。而顾厉呢,纵然是恼怒,暂时也是会听从石舒叶的。
毕竟睿王临行时候的叮嘱,便是让东海留下来的士兵拖延。
可惜石舒叶是个木讷的性子,不懂随机应变。若是石诫当初托付的是顾厉,可能百里聂的局面就会麻烦很多了。
百里聂慢慢的负手而立。
一瞬间,他脑海里面转过了很多的念头,算计了很多很多。
然而他唇角犹自浮起了和煦的笑容,一双眸子更是禁不住涟涟而生辉。
谁也不知道,这么一瞬间,他心里面想了这么多。
百里聂内心肯定的对自己说,下一个,就是李玄真。
他想着那些个天下大事,他不动声色,任由自己眸中神采变幻。
然后,这个时候青麟正好侧头,瞧了他一眼。
百里聂脸上笑容顿时化为讨好,轻轻笑着:“阿麟!”
那轻轻的嗓音之中,竟似有些说不出的亲呢。
然后,百里聂悄悄的,这样儿轻轻的伸出手,捏紧了青麟的手。
对方并没有挣脱开,耳根倒似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竟似有些个羞涩。
他的手指轻轻的擦过了青麟的手掌心,感受到了青麟手掌上那些个茧子。
阿麟,下一个任务,这一次我会跟你一道的。
他的笑容不觉添了几分真诚。
李玄真,原本是一枚合用的棋子。
可是这枚棋子,渐渐的就没那么乖顺听话,更有些碍手了。
并州城中,李玄真的宅邸之内,李玄真不觉皱起了眉头。
他举起了酒杯,将杯中凄艳如血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近日之中,生出的那么些个事端,让他打心眼儿里面觉得焦躁。
李玄真忽而觉得自己老了,他这个胡人,确实也是足够的传奇,得到的也是够多了。
他那碧色的眸子,不觉流转了一股子回忆的光彩。
彼时自己只不过是个随船而来的落魄海员,他来到了东海,最开始投身与东海拢家,在龙魁手下做事情。可是因为他行事残忍,残杀同僚,吞并财物,故而被龙家所逐走了。
接下来,他投靠了东海睿王。等他得到了重用,有了势力之后,又以此为筹码,投靠了朝廷。
那时候,自己多风光,说一不二。
明着是臣子,可是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总归是自己说了算。
可是这样子的好日子,究竟还是没有多长。
朝廷忘恩负义,忘记了自己的功绩,让风徽征跟自己为难。
不过死了个民女,又有什么打紧?
这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这样儿的折腾自己。
所以他又背叛了朝廷,再次和石诫勾结在一起。
这场大战,他甚至跟洛家的心思不谋而合。
石诫并不是一个守信用的人,等到除掉了龙胤皇族,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当初的背叛。
他盼望的是天下大乱。
可是这一场战争开始之后,一切便是那么的不顺利,令人好生不痛快。
先是燕州任知州,居然心系朝廷,翻脸抵抗。
待石玄之将燕州踏平,却无心归还,据为己有。
如今,更是落入了朝廷之手。
一想到了这儿,李玄真的头,又禁不住再次疼痛起来了。
这一切,似乎跟那位长留王百里聂有些个关系。而这样子的关系,令李玄真不觉为之恼怒。
恼怒之后,又有些心惊。
百里聂也是给他写过那么一封书信,作为劝降之用。
那书信言辞,其实是极为普通,也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可那书信上一股子淡淡的兰花香料味道,乃至于落款,却让李玄真心惊。
当年那个神秘的天雪先生,说服自己投靠朝廷的谋士,这么多年都没有声响。
却绝对没有想到,现在又再次现身,袒露了自己的真面目。
李玄真一阵子的心惊肉跳。
当年的那个可怕的谋士,神秘消失。可是如今自己终于知道了那个神秘的天雪先生真面目,长留王百里聂!
这一切,令李玄真心火更浓。
正在这时候,一双雪白的柔手,轻轻的按摩李玄真的太阳穴。
那动作,是极为轻柔的,甚至是带着几许安抚韵味。
服侍李玄真的女子,她年纪还很轻,不过十六七岁,娇美可人,流转了一股子说不出的韵味。
“老爷,不要想太多了,心火燥,你的头可不就是又要疼了?”
女郎娇声莺语,煞是好听,令人不觉为之而心润。
就好似夏日轻轻的喝了一碗青草茶,顿时觉得打心眼儿里面觉得舒坦。
李玄真年纪也不轻了,可是他仍然喜爱这样子娇声软语,年纪轻轻的可人女子。
他喜爱眼前这个女郎的清纯,喜欢她的年轻,喜欢她的温柔。
越老的男人,也许,就需要一些年轻女人的滋润。
这样儿,方才能够恢复自己的青春和活力了。
他想,还是这个娇滴滴的女人好,如花似玉,令人欣喜。
若能沉溺于这温柔乡,不知道多好。
可是小腰虽然可人,却并不能解决那些个实际的烦恼。
他想到了袁州的李克星,这个该死的混账,是自己的养子,连姓氏都是自己给的。
他以为李克星是个不善于算计的蠢物,只知道勇武打战,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他连自己亲儿子都不要,只将这兵权给了李克星。
可是现在呢,自己一手养大的狼狗,居然反咬一口,狠狠的咬死了自己,咬得自己鲜血淋漓。
没想到如今,李克星占据了袁州,居然不肯听从自己调遣。
如果李克星肯听从自己调遣,那么当初燕州,根本不会落在了石玄之的手中。
这个蠢物,如今可谓是反了,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可这个蠢物,又是这般的年轻,英姿勃发,令人见之而心喜。
而自己,也是老了。
李玄真心想,现在自己也要再次当狗了,当一只老狗。
就好似曾经,自己弱势时候,对人摇尾乞怜一样。
百里聂纵然会算计,那又如何,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而且皇族子弟,通常也是会有几分骄傲,更会有些自以为是。
他面对一个卑微的老年人,通常会忍不住生出了几分的轻蔑之情。
既然百里聂这么厉害,就让百里聂去对付自己那个样子李克星。
而自己呢,这幅衰老的身躯已经并不适合征战了,可是却懂得算计。
他跪过的那些人,还不是一个个的,倒在了自己脚下。
现在这位长留王,应该也是已经来到了这并州城了吧。
他想,自己是时候拿出了一个极为恭顺的姿态出来了。
想到了这儿,李玄真气也顺了,只觉得自己脑袋,似乎也没那么疼痛了,反而舒坦了不少。
他的唇角,更不觉流转了一缕算计也似的玩味笑容。
李玄真微笑的,这样儿看着小腰。
所有的妾室之中,他最爱的还是这一个。
其实如今并州城中传遍了,是因为他强占了李克星的爱妾,故而李克星十分愤怒,因此与他置气。
李玄真心里面也有些尴尬,他知道那个妾室红莲,确实有个心上人,却不知道是李克星。他也送红莲给李克星,可是李克星可能觉得自己弄脏了他的女人,居然将红莲砍成了几块儿,这样儿的送过来。
这么样子举动,让李玄真其他的妾,都是惶恐不安。
唯独这个小腰,倒是一如既往的温温柔柔,服侍得熨帖和周到。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会服侍,那就好了。
他想,等着百里聂到了,自己是不是需要跪下来。
李玄真想了想,觉得跪一跪,也是无所谓。
此刻并州的城门口,却已然多了一对儿青年的夫妻。
青麟一身男装打扮,她向来带着英气,神采飞扬。
一身青衫男装,竟似衬托出说不出的俊美动人,宛如一颗明珠,好似在人群之中之中轻轻的发光。
她一笑,笑容更可谓是极为动人。
纵然战时萧索,她也引来了许多引人注目的探寻。
难得,青麟唇角微笑不止。
她盯着自己的女眷,那个高挑的“女人”。
一片面纱,轻轻遮挡住容貌,却也似难掩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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