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才只是刺客。”
“叶家的,也是个普通的刺客罢了。”
墨玦讥讽似的话音刚落,叶碧落的瞳孔一缩,眼中一道幽冷的绿色渗出,仿佛两团寒冷的鬼火,下一刻,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经抵到了莫念的脖子,寒星匕首带来彻骨的寒意传至四肢百骸,映在他的脖子上一道月光似的银辉,分外妖异。
“莫念,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还是说你以为,你还是曾经北墨四皇子吗?”叶碧落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脸上杀机浮现,阴冷的说道。
“我不是了,你就是吗?你莫不是觉得自己还是叶家小公子呢?”莫念好像感受不到叶碧落的愤怒和杀意,无所谓的挑了挑眉,平淡的反问。
他的肩膀处被刚刚的护卫挑伤,流出一丝血迹,染红了原本银色的“玄”字。
听到这句话,叶碧落面色微变,不知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忽然放开了莫念的领口。
“走吧,继续。”
“呵,”莫念讥讽的呵了一声,忽然,感受到远处陨落的气息,优雅一笑,“第四个。”
带着楚惊尘逃走的最后一名侍卫,本就是强弩之末,在激发出体内所有的力气遁走之后,受伤的身体爆发,自然活不了多久。
他们本来,也不过是故意放走了这个人罢了。
若是他不走,楚风国怎么会知道,害死楚惊尘的人,是北墨玄羽卫呢?
至于他带走的楚惊尘,生死不明的在密林里度过一夜,失去了护卫,或许,直接被野兽啃噬也不一定......能不能活着回到楚风国,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
夜色更深了,对于一些人来说,猎杀,仿佛在刚刚开始。
惊云国之人原本是围绕着云星而走,只是,围猎一开始,莫念公子就单独行动,让云星公主一着急,竟趁他们不注意,也消失在密林之中。
眼下,惊云国的众人虽然心中万分担忧,但天色已晚,若是再找下去,在黑夜里,密林之中的猛兽比白天恐怖数倍,他们只能先在一处避风的山谷里休息。
夜色已经很深了,除了守夜的两名侍卫,其他人基本都已经在熟睡。
“云牧公子先去休息吧。”一名侍卫揉了揉眼睛,见云国公的小儿子云牧还守在已经快要熄灭的炭火旁,连忙讨好似的说道。
云牧是惊云国年轻一代之中最为出众的公子,不但此次拿到了数绝的擂主之位,还代表惊云参加箭绝的围猎,文武双全,日后必然能够成为惊云栋梁,甚至有人觉得他会继承云国公的爵位。
哪怕他拿不到名次,此次回国,也必将得到国君的重视,而且云牧和公主云星青梅竹马,云牧亦表现出十分在意云星,国君早就将他列入未来的驸马人选。
只是此行多了一个北墨的莫念公子,让云牧内心无比忌惮。
云牧扒拉了一下炭火,晚风寒冷,冰冷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诡异的血腥味,让他不由自主的警醒起来。
“也不知道公主在何处......”云牧呢喃道,不由自主的看向远方在夜色中起伏是山峦,心里充满担忧。
云星虽然比寻常的女孩子好一些,也不过是稍微会些武艺,在这样危险的密林里,她一个人该如何度过这一夜?若是她找到了莫念,他们难道要孤男寡女的度过一夜吗?
他攥紧拳头,无论是哪一种可能,云牧都不想成为事实。
“公主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又聪慧过人,不会有事的,况且六国之中谁不认识公主殿下,肯定会争先保护她的。”侍卫安慰道,“云牧公子不必担心,明日一早我们继续找她,一定能找到的。”
“也是。”
云牧点了点头,这也是云星唯有一点不必担忧的了,云星并不与这些男子竞争箭绝,而且身负着惊云国“娶之可平步惊云”的身份,任哪国发现了,都不会危害她,反而要当做祖宗一样供起来。
“今晚,杀戮似乎太重了一些。”
不知是哪里飘逸而出的血腥气息充斥到惊云国众人的鼻子里,按道理来说,围猎的确会有死伤,也会有各国之间明争暗斗,但参与的都是各国的贵族公子小姐,比赛更看重的又是狩猎结果,真的有了性命之争,各国也要顾及面子与身份,自然不会真的将对方得罪的彻底。
这仅仅是第一晚,他们没有看见猛兽与狼群,为何空气中还是血气浓郁。
“公子小心!”
刚刚还和云牧说话的侍卫忽然大喊道,死命的将他扑倒在地上,而自己则闷哼一声。
云牧大惊,只见一道寒冷至极的利箭擦着侍卫的后背而过,划破侍卫身上的软甲,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不停的滴着鲜血,那血在月色的照耀之下,竟然呈现出渗人的乌青色。
“不好,伤口有毒!”云牧一惊,便看见侍卫已经冷汗津津,脸色如同褪色般苍白下去。
“所有人快醒醒,有刺客!有刺客,保护云牧公子!”侍卫用尽力气大吼道。
云牧迅速拿起手中的武器,警惕的看向黑暗蔓延的夜色。
惊云国的人瞬间从睡梦中惊醒,直到这时候云牧才发现,有的人,已经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而那名保护云牧的侍卫如今脸色乌青,显然就要断气。
侍卫挣扎着掏出袖中的匕首,手伸到自己的后背,咬紧牙关,硬生生的将伤口处的血肉剜了下去。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令还活着的五六个人心口发寒。
只是,到底是中毒已深,那名侍卫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僵硬的看着云牧,抽搐了片刻,喷出一口鲜血,缓缓倒在地上断了气。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对我惊云下此毒手!?”
云牧深吸一口气,即使他是在场六人之中年纪最轻的,但此刻也是地位最高的,他必须要先镇定下来,强迫自己平复下心情,心中仍旧充满恐惧。
这难道不是一场普通的狩猎吗?他们要狩猎的难道不是林中的野兽吗?为何会有刺客,刺客的目的是什么,是除掉惊云国,还是云星?刺客有多少人,他们如今还能活下几人?
他的心中没有一点数,但仍要强装镇定,冷冷的看向四周。
其余五人围在云牧身旁,不由自主的看向地面上自己人的尸体,无一例外是在睡梦中就被一箭毙命,伤口还流着黑色的血液,证明他们也是身中剧毒。
“我们快走,”云牧压低自己的声音,“沿着原路回去,直接出林,找云国公接应,箭绝我们不要了。”
“那公主殿下——”一个侍卫低声问道。
“她不会有事的,大不了,明日我们带人重新回来!”云牧迅速的分析道。
“属下明白了。”
“啊——”刚一应下,又是一声嘶吼,原本的六人之中,竟然又有两个人倒在地上,而最诡异的是,云牧仅仅是看到一个黑影闪过,就带出两道冲天而起的血光。
黑影的武功,太高了,根本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的,仅仅精通狩猎的武者能够比肩的。
“第八个。”
低沉的男声落在云牧的耳中,有一些莫名的熟悉,只是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第九个。”
随着男声一次又一次响起,云牧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
逃!
周围的侍卫一个又一个减少,他心中的恐惧达到了极点,直到看见那抹黑影再一次闪过,他忽然看见黑影衣服上的一个字。
“玄......?”
玄羽卫!
北墨玄羽卫!北墨,要致他们于死地!
周围忽然涌现出不止一道黑影,而云牧又发现,后出现的几人使用的武器,都是临江国才有的一种飞弩!
想到临江国素来以北墨为依靠,而他们惊云国则是以南疆为依靠,云牧明白了什么,用尽了全身的潜能,脸色涨红,血脉贲张,仿佛一道撕裂空气的闪电。
他一边逃跑,一边将猜测到的一切都告诉身旁唯一一个还剩下的侍卫,那名侍卫是所有人中轻功最高之人,若不是因为自己,恐怕侍卫早已逃走了。
他不能死,他是云国公嫡次子......他还要保护着云星公主长大,守护云星一辈子,他还没有......还没有向云星表明自己的心意!
只是,云牧的速度再快,也不过是个少年,武功更是不高,自然没有精通刺杀的叶碧落快。
一把锋利的寒星匕首,已经轻飘飘的送入他的心脏。
云牧僵硬的回头,终于看见了一直追在自己身后的人,却不是之前那道黑影。
他好像感受不到心脏传来的剧痛,任由鲜血蔓延,越过叶碧落,目光落到他身后的黑影身上。
黑影已经停下来脚步,在他的眼中显得越来越熟悉。
到底在哪里见过?
玄羽卫?
真的是玄羽卫吗?
云牧的眼眸渐渐黯淡下来,呼吸变得极为微弱,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松开手,一直攥在手里的长剑掉落在泥土里,连同他体内的血都混合在地上,形成一片血河。
这枚插入自己身体的匕首,没有箭矢的毒呢......
等他成为数绝,云星答应了他,要满足他一个愿望的,可是他好像来不及说出自己的愿望,这一次的数绝,似乎要便宜那个北墨的楼启宣了。
他明明只差一点点......
云星。
星儿,他的公主殿下。
他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守护着她长大,成为她的驸马。
星儿,能不能嫁给他。
云牧的脑海之中浮现出关于云星的音容笑貌,那人自幼时候起,从小小的一只包子,渐渐的成长为灵动善良的少女,成为整个惊云国的天之骄女,她对着自己笑的样子,她眼中散发着光芒的样子,她叫自己阿牧的样子......
父亲说,云星是云家要拿命保护的人,直到如今,他终于可以与她相配。
可是,他再也无法守护在云星的身边了。
云牧艰难的呼吸着,想要抓住什么,掌心却徒留一片空气,眼前的一切一点点变得模糊不堪,在云牧感觉自己就要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的时候,他听到黑影在自己的身旁停下,不带一丝感情的熟悉声音响起。
“第十九个,云牧。”
一瞬间,云牧已经灰败的瞳孔忽然亮了起来,他用尽力气,发出微弱的,却惊骇至极的声音。
“莫念,是你!”
是莫念,是莫念?是公主殿下信任的那个北墨的男人!
他好想告诉公主殿下,不要相信这个男人。
可是,来不及了。
下一刻,云牧张开的手轻轻垂下,已经闭上了眼睛,断了呼吸,面容仍旧充满震惊和难以置信。
莫念平静的注视着已经断气的云牧,脸色淡漠到了极致,甚至唇边还噙着一抹浅浅的笑容,讽刺而沉郁,黑曜石似的眼眸,散发着嗜血的杀意。
叶碧落走到云牧的尸体旁边,蹲下身,将寒星匕首从他胸口拔出来,溅起一片血花,他撇了撇嘴,从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一点一点擦拭着污血。
而他周围,不知何时多了几名黑衣下属,手持着临江国的机关弩,却恭敬的跪倒碧落面前。
“统领,最后那个人已经成功跑了。”
“行吧......走,去下一个。”
碧落挑了挑眉,将擦好的匕首塞回自己腰间的刀鞘里,准备起身离开。
见到还愣在原地的莫念,他脸上的冷笑中多出了几分讥讽。
“莫公子还真是冷血,好歹这个云牧可是自小陪着云星一起长大的,他死了,云星公主说不定有多伤心呢,还真是可怜的女孩子,喜欢的人是敌国的,还亲手杀了自己的青梅竹马。”
“云星公主也不知多倒霉,才会喜欢上你。”
“杀了他的人是你,不是我。”莫念冷冷的说道,看着地上的尸体,眼中的嗜血和狠戾没有减少一分一毫,“况且......云牧本就该死。”
云牧还活着一天,云星的目光,就还有半分落在他的身上,哪怕,只是半分。
他的小公主,从此刻起,心里,眼里,永远只会有他一个人。
阿星,你会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