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来,距离孔宣讲道之事,已经过了几十年了。量劫过后,人间界自然是一副百废待兴的局面,好在鸿颖舍身转先天之后,凡人不仅寿数增加,就连气力和精力都今非昔比。李玙早就已经垂垂老矣,不过,大唐在他的治理下,重现了往日荣光,他的成就,甚至已经超越了唐宗、武媚。
现在的他,早就将皇位让给了太子,自己美滋滋地当起了太上皇。然而,每次想起当年和众仙斗智斗勇,和扎荦山互算心机的情况,他一脸的热血澎湃。所以说,促使人进步的最大力量,还是对手的强大。如果没有扎荦山这样的枭雄,如果没有佛、阐二教如剑在喉的*迫,李玙可能还是那个浑浑噩噩的王子呢。
“一百多年过去了,不知当年的众位仙长们,如今在仙界如何?”李玙人老之后,总是喜欢喃喃自语,“大姐先去寻仙访道,也不知结果如何?我与她已经几十年不见了,近来感觉寿数将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她最后一面。唉……”
与此同时,金鳌岛碧游宫内。
“师姐,你那徒儿再有一百年也该渡劫成仙了吧,修行不到两百年就荣登仙籍,她也算得上是惊艳才才了。”彩云仙子对菡芝仙问道。
菡芝仙眺望大海,不发一言,只是眉头紧紧锁住,似乎在被难题所困扰。
“师姐!”彩云仙子又叫了一声。
“啊?”菡芝仙吓了一跳,道,“大呼小叫地作甚,唐燕大劫之后,你被封为太阴星,怎的不去天宫司职,却来与我胡闹。万安她得我传授太清妙法,又有多宝师兄法宝相随,若是还不能短时间内成仙的话,也愧为我的弟子了。”
“哼,”彩云仙子笑道,“师姐,你也是助风神,怎的不去向那雷震子报道?你多日在此地愣神心里不知想的什么。师姐,你莫不是动了凡心了?我可是看见你房中藏起来的剑皇画卷了……”
彩云仙子还没说完就被菡芝仙一手捂住嘴,骂道:“你这丫头,再说一个字,小心我把你的嘴撕烂!”
彩云仙子跳着躲开,道:“师姐,饶命,我不说就是了。不过,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听过剑皇的消息了,量劫之后,他究竟在做什么呢?”
“谁知道呢?”菡芝仙弱弱地回答了一句,她的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个白衣白发的身影,还有那一剑轻安时候的潇洒。自己,就是被他那转身的一剑所迷倒。可是,这个人,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呢?他到底去了哪里?
另一处圣人道场,轩辕宫中。
“夫君,还是没有天华的消息吗?”嫘祖满脸愁容的问道,她对于轩辕黄帝的这个弟子,也是相当的关心的。
“没有,”轩辕黄帝疲惫地答道,“我已用神识将六界每一个角落都搜索了一遍,可是依旧毫无头绪。这个孽徒,自从从六道轮回冲出之后,就去了五明圣人那里,然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不过,据孔宣所说,他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道基近乎全毁,连准圣的境界都无法保留了。”
“那可怎么办呀?天华这孩子,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到哪里去呢?他又是如何逃脱圣人神识的搜索的?这孩子,就是太过心高气傲,我们又没有怪罪他,他何苦不来找你呢?”
“哼,孽徒,让我找到之后,定然重重罚他!”轩辕黄帝怒喝道,“我以命应龙前去落天谷,千年之期到来,他一定会去那里。如果他没有到来的话……那就为他料理后事吧。”说到此处,轩辕黄帝也是重重叹了一声。道基被毁,就算是勉强活下来,也要时刻面临死亡的威胁。
仙界一处隐秘的地方,此处亦是一方小千世界,自成一体,空中总是夕阳西下,晚霞洒满大地,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千百万年来,这里都没有任何的变化。或许,正是因为这满天绚烂的晚霞,此处才被世人称之为“落天谷”吧。
当年,轩辕黄帝答允李天华帮助秦梦遥重铸神魂,虽然魂魄得以能聚,但是却无法与身体相融。无奈之下,轩辕黄帝只能将秦梦遥送到落天谷中静养,期待魂魄能得到温养,从而与身体相合。
现如今,千年之期已过,今日,正是秦梦遥苏醒的时刻了。
落天谷中,除了少数的灵兽之外,人迹罕至,奇怪的是,就连那少数的灵兽,也大多无法开启神智,不知修行,只能一生浑浑噩噩,生死全凭本能。仙界之中,但凡灵兽聚集之处,总有一二者能开启灵识,修炼成妖,像落天谷这样的情况,也着实罕见。
然而今日,落天谷的安静注定将会被人打扰。一位身穿白衫的男子,缓步走在铺满落叶的山谷之中,他的脚步缓缓而落,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仿佛生怕惊扰了这里一样。然而,他身上凌然而出的剑气,还是将周围的灵兽吓得转身就跑,生存的本能告诉他们,面前这个人类绝对不是好惹的。
男子的头颅不停摇摆,脑后飘逸的白发随着波动,他似乎不愿放过落天谷中的每一个角落,因为每一个角落都有可能藏着她的身影。此人不是李天华又是何人?
千年等待,今日终于得偿所愿。来到落天谷之后,李天华的心情反而变得愈加紧张了。这种心情,他已经多少年没有体验过了?此时的剑皇,居然整个手心都散发着冷汗,那个样子,就像是明知做错事而等待被批评的孩子。
然而,渐渐地,李天华的紧张被焦急所取代。他已经行了好久,为何还是查找不到秦梦遥的踪影,难道是师尊骗我?李天华心中不自觉地产生了这个想法。随后,他狠狠地甩了甩头,将此想法抛出体外。轩辕黄帝没有骗他的必要,而且,圣人也不会说假话。可是,为什么自己找了许久还是看不见秦梦遥?梦遥,不要闹了,你知道我这一千年对你是如何的思念吗?如果你真的在,就不要和我捉迷藏了,赶快现身一见吧。
“铮——”李天华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丝声音,虽然轻微,但是在这寂静无语的落天谷中却是显得如此的清晰——那是琴弦波动的声音!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一段优美的琴音传来,如同流水润物,又似落雪照人。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原来,这世间上真的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说,并不是古人夸大其词,而是人们还没有听到足以绕梁的音乐。
而对于李天华来说,这不仅仅是一段音乐而已,他对这个琴音太熟悉了。曾几何时,他也被这个琴音迷醉;曾几何时,在须臾幻境当中,秦梦遥无数次为他鸣琴;曾几何时,他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到如此优美的琴声了。
李天华开始狂奔起来,心情激动之下,他居然连御剑飞行都忘了,直知道像一个凡人一样循声跑去。
终于在穿过了层层的树丛之后,一滩清水之旁,瀑布之下,一位身穿青衣的女子,正在背对树林弹琴。“如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随着悠扬的琴声,那女子倾吐莺舌,缓缓而唱,于琴音应和,当真是动人心扉,不能忘怀。
“……”李天华忽然泪流满面,他只觉得千年等候的苦楚、伤痛、相思全部化为了云烟,只要能再见她一面,这些就全都无所谓了。李天华从不后悔,就算是为她化身成魔,受千万人唾弃;就算是为她双目失明,满头白发;就算是为她受尽苦楚,难解相思,只要能再见她一面,再听一次他的琴音,那就什么都值了。
秦梦遥好似听到了耳后的响动,琴音顿时停下,转过头来,惊喜交到:“天华!”一如往昔,千年时间,在她的身上,竟然未留下任何的痕迹。千年光阴,无非梦境一场。
李天华听了这声呼喊,心中莫名其妙的平静下来,双手自然地朝前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