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芷蕊说那话的时候,萧之夭一行三人已经走到包间门口了,严丝丝也已经把门推开了一条缝。正是这一条缝让萧之夭三人把话听清楚的,否则以这个铺子的隔音她们会像先前那样,任外面怎么样屋里都听不到什么动静。
严丝丝气乐了,回头对萧之夭低声道,“好久没见到婊得这么清新脱俗登峰造极的人了,还真是有点小激动。要不,这事儿交给我来撕,啊不,处理?王妃你还是别进去辣眼睛了。”
说着她就要推门往里闯,却被萧之夭扯了回去,“再等等。”
沈氏想用钱快速地息事宁人没问题,毕竟先前那出是为她自己的儿子出,但现在这出可不一样了。那可是另一个女人和前夫的儿子!
萧之夭想看看沈氏软弱的底线会不会一退再退。
屋内,沈氏霍然抬头瞪了回去,不可置信道,“不可能!”
这个女人没有脸吗?她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那是她的儿子又不是自己的,自己凭什么出她儿子的那份钱!她这摆明了就是欺负自己欺负成性了!
沈氏震惊又愤怒,心里有太多委屈想说明白,可是性子天生软,脸皮天生薄,能说得出口的只有“不可能”三个字。
但这三字在张芷蕊的眼里过去也是不曾听见过的,她小吓了一跳,又很快平复了。
“你说什么?不可能?”张芷蕊站起来走到沈氏的面前,她比沈氏高不少,姿态上很是居高临下的嚣张,“你有什么脸说那三个字!你忘了你是怎么被休的了吗?居然还能在这里做到掌柜的,你是靠你的身子爬上来的吧?九王妃知道这事吗?不知道吧?你信不信我回头就去求见九王妃,把你的品性说与她听!你猜你还能做得下去吗!”
沈氏果然更抖了,张芷蕊所说的正是她所在乎的,所以刚才她为了不打扰萧之夭才会打算自己出钱息事宁人。
她曾被阿宁救到王府,可是却从来没有在王府见过萧之夭。以萧之夭的身份,也确实不是她能见到的。
直到后来她被允许进了铺子做女红,又一步一步做到了掌柜的位置,她虽然没有因为私事而被萧之夭接见过,但公事上却有的,她能感受到萧之夭对她行事的满意,所以越加不敢把私事曝露出来。
在她的眼里,那样给了她宛若重生机会的萧之夭就是个菩萨的化身,她不希望自己心中的菩萨看到自己肮脏的过去。
当然她也知道,以阿宁和萧之夭的亲密,她的过去应该不会是秘密,可只要不拿到大面上来谈,她就可以假装萧之夭不知道,这让她感觉很安心,会觉得至少没污了菩萨的眼。
看到沈氏越加害怕了,张芷蕊得意地笑了,她拿手轻轻摘去沈氏头上挂着一片茶叶。
“沈姐姐,你做掌柜的每天赚那么多,今天这点银子对你来说应该就像这茶叶一般微少吧?不要因小失大啊!有些事你不说,我不说,那么便没有人知道!你好好做你的掌柜的赚大钱,妹妹我好好的照顾相公的两个儿子,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吗?对吧,相公?”
被点名的齐仁清从喝茶的空隙抬头看过来,“沈氏,你还磨叽什么?还不赶快照办!还有,茶没有了,再来一壶!你还像原来那样没有眼色,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做上这掌柜的!”
话里说着不知道,可是眼神却是肆无忌惮地绕着沈氏的身子扫了一圈,那意味很明显:还是靠身子吧?蕊儿说的有道理!
“蕊儿快回来,你尝尝这桂花糕,比家里的好吃多了。”一边招呼张芷蕊回座,齐仁清不忘再瞪一眼沈氏,“还愣着干什么?你不用做事的吗?端茶进来的时候别忘了再端一份,啊不,两份桂花糕过来!你身为掌柜的,大方一点不知道吗?”
屋里的小桃等人都要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泼皮无赖!看着穿得也是人模人样的,怎么说话就这么不带着脸的呢?
这贵客室按照萧之夭的要求的确放的是好茶好糕点,可是哪个贵客进来了也没有像今天这二位这样贪吃又贪喝。
没素质不说吧,还把她们掌柜的不当人似的训了个狗血喷头。
小桃气不过了,“这样的贵客我们侍候不起,我这就去叫护卫赶他们出去!”
为了生意的安全,萧之夭在每一个灏记下属的铺子都植入了安保。
听了这话的齐仁清夫妇眉头都没挑一下,下一刻果然安心地看到沈氏拉住了小桃,“不能去。”
去了的话不就把王妃惊动了吗?沈氏坚决摇头。
齐仁清笑了,眉宇间的鄙视越加显露于色,“听到没?还不听你掌柜的赶快拿好茶好点心侍候着?长得不漂亮居然还没有眼力见,活该你嫁不出去得抛头露面在外面做工!”
“你!”小桃气哭了。
沈氏将小桃拉到身后护着,“我不会让她去叫护卫,但我也不会去拿好茶好点心招待你!今天的衣服想买就付钱,不想买你们就可以走了!”
“什么?赶我们走?你就怕我去……”
“去干什么?告诉王妃吗?”沈氏打断张芷蕊的话,眼神很坚决,“你们前脚走我后脚就会主动辞职!”
沈氏太明白了,只要她今天被威胁了,那么往后只会多不会少。
恨只恨自己当初放不下儿子偷偷送了衣服回去,否则现在就不会引来这些人!
留恋的目光落在二人身后抱着孩子的奶娘身上,沈氏痛得心都拧翻个了。为了再不受威胁,她得离开盛京吗?可那样就连这样远远看一眼儿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张芷蕊大怒,怎么也没想到逼过劲儿了会让沈氏这么决绝。她正要拍桌而起,却被齐仁清拦住了。
齐仁清眼神示意身后的随从开始抱小几上摆放的衣服,“行了,我买。可是我没带钱,你随后派人来府上取吧!”
说着带上人带上衣服就要走。
沈氏抢先一步挡在他的面前,“抱歉,本店概不赊账!如果你没带钱,请放下衣服!”
“你敢拦我?贱人!你有什么脸拦我?”
啪--齐仁清挥手一巴掌打在了沈氏的脸上。
这一巴掌力气不小,沈氏直接被打翻在地,嘴角流出了血。
她挣扎欲起,这时门开了,一个身影快速冲了进来,按住沈氏的同时悄声嘱咐道,“晕!”
是阿宁。
这时沈氏的眼角余光也扫到了门口进来的那一抹低调奢华的衣角,心里万分懊恼还是惊动了王妃污了王妃的眼,但表面上还是按照阿宁的指示,一闭眼,装晕过去了。
严丝丝拿鼻孔开场,“王妃驾到,尔等还不跪?”
早在萧之夭出现的时候,尊贵自带气场,齐仁清和张芷蕊当时就被镇懵了。这等级别的漂亮,以他们的社会地位来说,真不是有生之年可能见到的。
可是严丝丝话一出口,他们就是脸色一白,这位是九王妃?那他们刚才说的话做的事岂不是全让人家……
不敢再细想,两人赶紧跪地。因为太震惊,连话都忘了说。
他们带着的随从和奶娘也跟着跪地。
刚才那么闹这个孩子也没醒,现在奶娘一跪,可能跪急了压着他了,这个孩子醒了,张嘴就开始嚎。
沈氏听见儿子的哭声就想睁眼,阿宁赶紧快捏了她一下,沈氏会意,只能忍着再装晕了。
齐仁清回头怒斥奶娘,“哭什么哭!还不快堵住嘴!”
萧之夭冷哼一声打断,“抱过来给本王妃看看!”
严丝丝应声上前,不等齐仁清等人反应伸手就从奶娘的怀里把孩子硬抢了过来。装模作样地掀开小棉衣闻了闻,道,“王妃,孩子是尿了。”
“啊,那抱下去换一套新的吧。”
“是。”
严丝丝冲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三步并做两步过来抱着孩子走了。
张芷蕊觉得不对劲儿,讪笑道,“这样的事情怎么能让王妃来做?还是……”
“闭嘴!王妃没有问话,有你说话的份儿?目无尊卑,掌嘴!”严丝丝低喝一声,然后自己过去挥手对着张芷蕊的脸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同样力度不小,张芷蕊当下就被打得嘴角破了血。
“你怎么敢!你……”张芷蕊没受过这种委屈,捂着脸扭头就要反抗。
“还敢多嘴?”严丝丝二话不说抬手又是一巴掌,而且打完了这巴掌后手臂都没收回来,摆明了还有再打第三巴掌的意思。
不就喜欢给个理由再正当打人吗?姐玩这个溜溜的!来啊,互相伤害啊!
严丝丝严肃的表情下是已经打开怀的热血沸腾。
因为萧江灼太专一,因为萧之夭太强大,熙王府内部就没有见过你死我活的宅斗什么的。天知道她多寂寞空虚冷!
刚才在门外就兴奋了,有人上赶着送上门来撕简直不要更体贴!为了感恩这份心,她刚才都没敢用大劲儿哦!就怕一巴掌把人打晕了这后面的戏没人配合。
“相公--”张芷蕊扑进齐仁清的怀里哭了出来。
从来都是她打别人,今天却被人打了,而且对方一看就不是沈氏那种好欺负的型,地位也比她高,地理落差再加上不能反击,张芷蕊就剩下委屈的哭了。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齐仁清立刻心疼了。
“敢问王妃这是何意?您就这么看着您的侍女随便打人吗?您就怕事情传出去了德行有亏?”
萧之夭都懒得看他,旁边早有人换上了新的茶壶茶碗,她就像在家赏花一样,悠闲无比地小口喝着。
这种无视比说话更让齐仁清觉得难堪,他正准备再说什么,却被严丝丝厉声打断。
“我随便打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随便打人了?你的女人为什么被掌嘴不知道吗?目无尊卑你没听见?我以为你只是眼瞎,没想到你还耳聋!没有规矩的女人你不会教,我就勉为其难地替你教!学费都没收你的,你该感谢我!”
嘲讽技能必须满点。
严丝丝居高临下叉腰看着跪着的齐仁清,眼里的意思与说话的内容正相反,那里赤果果写着:我就是随意找个理由打你了怎么了?你不也是想打别人就打别人吗?我一切照着你的规矩来的!不服?憋着!
齐仁清被堵得哑口无言,脸上气得青一阵白一阵跟变色龙似的变个不停,可是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就是不能发作!
他为什么能说打就打沈氏?那是因为身份!别说沈氏被休了没关系了,就是有关系还是他的妻子,他也能说打就打。男人是天,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严丝丝为什么能说打就打他?还是因为身份!俗话说的好,王爷家里一喂猪的都比平民百姓高三尺。更何况人家的确抓住了把柄。
萧之夭看到齐仁清终于冷静下来,她这才开口,“阿宁,沈掌柜的如何?还没醒过来吗?”
阿宁不用装都一脸愤怒加焦急,“王妃,看来得叫大夫了!”
“准,先扶沈掌柜的出去吧。”萧之夭一声领下,几个人过来抬着装晕的沈氏出去了。
齐仁清和张芷蕊现在总算醒悟了,人家王妃这是要给沈氏撑腰啊!
绝对不行!
齐仁清赶紧开口欲先把事情说成对自己有利的一方面,“禀王妃……”
萧之夭一个冷眼过来,气场之大直接吓得他噤了口。
“这位公子,本王妃倒想先问一问你了。”萧之夭一指他身后的随从丫环们,“几位手上拿的是我铺子里的衣服吧?结账了吗?我们沈掌柜的招待不周?还请公子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如果是沈掌柜的错,本王妃绝不姑息;但如果不是……哼,我灏记的人也不是谁想踩就能踩一脚的!”
萧之夭把茶碗往桌上一墩,气场故意全开。
齐仁清的随从和丫环们先吓坏了,莫不赶紧把衣服跪着放回了一旁的小几上,“王妃明鉴,小的们只是下人,只是听令行事,小的们不是自己拿的。”
他们全程围观来着,如果沈氏还是原来那个没权没势没人撑腰的沈氏,他们也乐得看热闹。但萧之夭一露面,给撑腰的气势不要太明显,他们立刻见风转舵不要更快。
齐仁清和张芷蕊被气得火冒三丈,可是现在却也顾不得教训他们。眼前的萧之夭摆明了要给沈氏找场子,他们觉得这事儿必须马上解决。
张芷蕊,“王妃明鉴,您可知道沈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的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她已经跟院里的家丁私混到一起了,这样的人怎配留在王妃的身边!您应该马上赶她走!”
齐仁清作为男人到底比张芷蕊有些脑子,他眼珠一转已经把事情重新捋了一遍。
“王妃,请听小的一言。小的的确欲拿衣服不给钱,但目的不是为了这些衣服,而是为了就要把事情闹大,这样才能得见王妃!沈氏私行有亏,她的存在对于灏记来说就是污点,还请王妃明察秋毫后马上辞退于她!这样的人绝对没有资格在王妃的铺子里任职!”
萧之夭面色不变地看他一眼,搭话道,“哦,她没有资格?那谁有资格?”
张芷蕊误以为自家男人的话奏效了,她竟兴奋的推了一把齐仁清,“王妃,我家相公最有资格!啊不不不,是最合适!您不知道,他……”
萧之夭:“本王妃问你了你就说话?没规矩!丝丝,掌嘴!”
严丝丝上去就是第三巴掌。
接连挨了三巴掌的张芷蕊都被抽懵了,眼神呆滞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忘了喊疼也忘了哭。
齐仁清瑟缩着身子连刚才说话的勇气都泄了,他直觉自己的话好像起的是反效果。
萧之夭盯着他的目光让他感觉就像被利剑指着喉咙,他控制不住地不停颤抖。
“我不管你什么目的,我只求证我看到的听到的。这些衣服是不是你命下人拿上的。”
“是。”齐仁清不敢不答。
“结账了吗?”
“没,没有。”
“你是不是不准备付账?”
“不,不敢。小的就是今天出门出的急,没带钱,小的有说让人来府里取的!”齐仁清忍不住把声音放大,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有理一些。
萧之夭又看向了一旁的张芷蕊,“她刚才还想买一些新生儿的衣服,都要最好的对吧?”
张芷蕊好像整个人都傻了,最后还是齐仁清帮她应了是。
萧之夭嫌弃地不想多看两人,“来人,把外面最好的新生儿衣服各包一件,然后连这些一起送到府上。这位公子,我现在就派人跟你回府取货款没问题吧?”
“我我我……是。”那么多衣服可不是小数目,齐仁清非常想拒绝,可是在萧之夭眼神的逼迫下又不敢拒绝只能应下,心里只盼着反正先回家再说,实在不行就再原封退回来说不要了。
就不信这个王妃的人还敢上府强抢钱不成!这么想着的齐仁清又很快镇定了不少。
“阅”人无数的严丝丝一眼就看穿了齐仁清的想法,她心里骂一声垃圾,脸上还得主动热情道,“那就我跑一趟吧!账目单子给我,王妃请放心,保准一个铜板都不会差!”
张芷蕊好像缓过来了,刚好听到严丝丝的话,当即就吓得尖叫起来,“我可没有那么多钱!我不买!”
呵呵,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萧之夭“啪”一声拍了桌子,“来我的店里吃了喝了,打了我的人,还要白拿我的衣服,你当这盛京没了王法不成?来人,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