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充其量只是个被利用的傻子。”
桑湛看出云婵的紧张，捏了捏她的小手，解释道：“到现在为止，她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当年认识的那个林宛如已经被害死了。”
“……”
确实。
叶静姝就是个傻子。
可她，还是在无意中做了云傅的帮凶。
桑湛说，当时，叶静姝与跟林婉茹一见如故，常常请教她刺绣手艺，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
居然是朋友？
林婉茹被害死后，没过多久叶静姝便失宠了，后来过的猪狗不如，自己的女儿也一起被连累，十几年都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现在想来，叶静姝的失宠会不会也跟林婉茹有关？
否则，明媒正娶的相爷夫人和唯一的嫡出大小姐，再怎么不讨喜也不能沦落到那个下场。
况且，叶静姝还是个以夫为天的女人。
桑湛沉默了很久，才开始讲述后面的故事。
因为这一段，就是他母亲生前最惨痛的经历，在讲述时，他的情绪也不再像先前那般平静，云婵好几次感觉到他浑身都在发抖，眼睛更是变得猩红一片。
她想要打断他，可是，他却不肯停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他憋在心里太久太久。
他需要一个突破口，需要发泄。
林婉茹和叶静姝成了朋友后，叶静姝才向她说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邀请她去府里做活，因为知道她的日子很难，所以给的工钱不低，叶静姝也是想帮帮她，想让她的日子过得好一点。
所以，林婉茹也欣然同意，而且，她还想着找个机会见到云相，可以向他打听打听关于东方易渊的事。
当时桑湛还小，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于是便带着一起去了相府。
第一次踏入相府，没想到一进大门，就遇到上朝归来的云傅，云傅看到林婉茹，眼神里立马浮现出对她的兴趣。
充满了侵略的狼光。
林婉茹自然能感觉的到，云傅太危险，做完那次活，本想着以后就再也不去了，就是还没有向他打听东方易渊的消息，总归是有些不甘。
再加上每次叶静姝都盛情邀约，给的价格也是一次比一次高，林婉茹为了能让桑湛的日子过的好一点，终是没能抵住高价的诱惑，又一次踏入了相府的门。
这一切，都是云傅利用叶静姝，借叶静姝之名，将林婉茹约到府里。
那时候的云傅正春风得意，大权在握，看上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的，不过他一开始并没有强迫林婉茹，只是不停的对她示好，明里暗里想让她嫁给自己为妾。
然而，林婉茹最难的日子都已经挺过来了，这个时候又怎肯与人做妾？
况且她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东方易渊，心心念念都想找到他，让桑湛也能认祖归宗。
奈何，云傅一直死缠难打，林婉茹为了能让他死心，也顺便打探东方易渊的消息，就将自身的遭遇都告诉了他，并且将那块玉佩也给他看了。
云傅一见到那块玉佩，脸色瞬间就变了变，可他却什么都没说，只道自己也不认识这个“阿渊”，但是愿意帮她去打探打探这个人的消息。
林婉茹听了感激不尽，对云傅也慢慢放下了戒心。
云傅以帮忙打探为借口，将林婉茹的那块玉佩拿走，然后立马进了宫，去见了也是才刚刚当上皇后的云倾烟。
云倾烟知道，东方易渊平定叛乱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出宫去接一个女人。
若不是才刚登基，朝政不稳，说不定他就自己亲自去接了，这让云倾烟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她很清楚，自己这个皇后之位，只不过是她用性命换来的，她和东方易渊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
可是，她最在意的却不是皇后之位，而是东方易渊这个人。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做他心尖上的那个人，而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身份。
好在，东方易渊最终并没有接到那个女人，但是据他派出去的人得到的消息，那个女人是因为怀了孕在家里待不下去，才离家出走，不知所踪，
云倾烟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东方易渊却不肯放弃，再次派人出宫寻找，原本要找的人只有林婉茹一个，而如今，还有他的孩子。
很快几个月就过去了，每每带回来的消息都让他大失所望。
林婉茹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云倾烟想着，这回他该死心了，但是她还是低估了东方易渊对林婉茹的感情，以及对那个孩子的执念。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了解这个女人对东方易渊有多重要，所以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能让他找到这个女人，还有那个孩子。
所以在后面的几年里，她在东方易渊所派出去的每一队人里都安插了自己的人，阻止他们找到林婉茹，或者，让林婉茹先落到她的手里，以绝后患。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云倾烟和东方易渊谁都没有找到林婉茹。
结果，不曾想。
林婉茹居然一直生活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并且四处打探东方易渊的消息，最终还打探到了自己的娘家去。
这简直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云倾烟知道了林婉茹如今就在相府，无比庆幸是自己先发现了她，在除掉这个后患之前，她决定要去见一见这个女人。
看看她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东方易渊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于是她找了个机会回了趟相府，在暗中观察了林婉茹一天，心中的妒忌如同魔鬼附体。
不可否认，那当真是个温婉得体的女子，并且，还长的比她漂亮，比她有才华。
最最让她嫉妒到发狂的是，这个女人已经有了东方易渊的儿子，那可是皇长子！
她绝对不能让这对母子留下，不能让他们活着见到东方易渊。
云倾烟和云傅商量后，让云傅尽快找个机会除掉林婉茹和小桑湛。
云傅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没有拒绝。
可他面对林婉茹的美色，终究是没有舍得立即动手。
但也没有再像从前那般对她客客气气，而是直接把她关在了府里，让她沦为自己床上的泄y工具。
云傅第一次对林婉茹施暴时，年仅五岁的桑湛躲在衣柜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给他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让他长大后每每回忆起这一幕，怎么都对女人提不起兴趣。
直到遇到云婵，才让他不药而愈。
再后来。
叶静姝终于发现了林婉茹被囚禁的事，但她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一开始，云傅对林婉茹还很关照，多次让她帮帮林婉茹，为何突然一下就变成了这样？
像她那样柔弱的性子，居然为了林婉茹跟云傅吵了好几回，央求云傅放过林婉茹。
实在不行，就娶了她做妾。
不要像现在这样对她。
因为叶静姝也知道一些，关于林婉茹的遭遇，一直很同情她。
可叶静姝哪里知道，自己同情的那个女子，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云傅就是再喜欢她，也不可能娶她为妾。
最多就是玩玩，等玩腻了便要灭口。
又过了几个月，叶静姝见云傅完全没有要放过林婉茹的意思，日日将她囚禁在房间里，折磨玩弄。
如同魔鬼。
每一次，林婉茹都只能把桑湛塞进衣柜里，但是经过第一次之后，她会把他的眼睛蒙起来，耳朵也用棉花堵上。
不让他看见听见，这充满恶心污秽的一幕。
直到，叶静姝实在受不了。
云傅虽然是她的丈夫，她事事都应该顺从，可这件事，让她的心没办法得到安宁。
终于有一次，趁云傅不在府里，她偷偷的把林婉茹母子放走，还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快走，有多远走多远，永远不要再回来。
当时的林婉茹生不如死，但是看着自己身边的孩子，她无法做到一死了之，只能接受叶静姝的银子，带着桑湛快速逃离。
两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给她们彼此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
云傅回府发现林婉茹不见了，大发雷霆，二夫人周洁蓉趁机站出来指认叶静姝，并且早早就派人跟着林婉茹母子，这一举动，不但将叶静姝拉下马，还在云傅面前立了大功，从此便替代了叶静姝的位置。
而叶静姝也因此过了十几年猪狗不如的日子。
从那以后，叶静姝再也没见过林婉茹，她以为在自己的帮助下，林婉茹早就逃离了京都，直到今时今日都不知道，林婉茹已经被云傅杀害。
当时。
林婉茹带着小桑湛从相府逃出去，就马不停蹄的出了城门，她一开始以为云傅最大的目标是她，所以一出城门就将小桑湛托付给了之前做生意认识的一位朋友，希望能帮忙照顾一二。
等她躲过这一劫，再回来接他。
虽然她猜错了云傅的心思，可也不得不说这个决定十分明智。
因为周洁蓉并不知道云傅的目标是林婉茹母子两人，所以当她发现林婉茹母子分开逃离，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追踪林婉茹。
而桑湛，被林婉茹那个朋友带着，也很快远离了京都。
之后，林婉茹被逼至悬崖，云傅赶到时，她就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她连一眼都不想再看他。
这个男人让她恶心到了极点。
林婉茹跳下悬崖后，云傅派人去崖底寻找尸体，最终只看到破碎的衣料，和满地的血痕。
像是被什么野兽给吃了。
但他仍旧不放心，寻找了小半月无果，确定应该是被野兽啃噬了尸体，这才带人撤离。
另一边。
知道小桑湛被人带走，云傅派出大量追兵，可是一出城，道路四通八达，一时间他们也不知道应该追哪个方向。
这让云倾烟寝食难安，桑湛对她来说，始终是个祸患，就在她一筹莫展时，突然遇到个神秘人物，这个人给了她一种名为“鬼毒”的毒药，又利用邪术帮她寻找到了桑湛的下落。
很快，云倾烟就派人寻了过去，并且成功给桑湛下了那个鬼毒，这毒她之前在一个宫人身上试过，只消几日，必死无疑。
本来按照她的意思，应该直接杀死，而不是下毒，但那个神秘人当初决定帮她寻找桑湛下落的时候，特意说过一定要把这个毒给他下到身上。
所以，云倾烟先给桑湛下毒，最后在他逃跑时，又射中了他一箭，那箭上涂了另一种见血封喉的剧毒，确保他再无活命的可能，这才作罢。
听完桑湛的整个故事，云婵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
疼的她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那时候，才五岁啊！
那么小，他懂什么？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活下来，真的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云婵扑进桑湛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胸膛，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感受他的心跳与温度。
虽然，他活下来了。
但不用问也知道，他活的有多辛苦，多不容易。
“桑湛。”
云婵嗓音闷闷的道：“以后我保护你。”
“……”
桑湛没有说话。
只是双手将她的身体圈进怀里，紧紧的抱住。
像是抱住他生命里的阳光。
过了很久很久，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
“还想知道后来的事吗？”
直到桑湛的气息恢复平和，又才低声问了一句。
云婵抬头看向他，眼底是满满的心疼。
她想知道。
他后来又经历了哪些坎坷，是怎么死里逃生，又遇到了哪些人，最后才能这般强大的回到京都。
替母复仇。
“不着急，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云婵不舍得他再继续回忆那些痛苦的经历，便学着他之前的话，笑着回答。
桑湛低头，用额头轻轻的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温柔而脆弱的问道：“这么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是不是？”
云婵心底微微震了一下。
原来，他一直都有感觉，感觉她总有一天会离开？
“不会了。”
云婵尽量语气轻松的道：“只要你不喜欢其他女人，我就永远不离开。”
这是她的底线。
“当然。”
桑湛再次抱紧她，语气郑重的道：“这辈子，有你一人足以。”
闻言，云婵没再说什么，只是更加用力的回抱着他。
随即，两人再次陷入沉默，静静的享受着这一刻的温馨与美好。
忽然想到什么，云婵从他怀里抬起头，疑惑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查的这么详细，云倾烟居然还认识一个神秘人，这个人为什么要给你下毒？”
“神秘人一事，也是近来才查到的，你还记得被你救过的那个妤妃吗，她的确是我安排在东方易渊身边的人，从她被奸杀，又被你救活，再遭刺杀之后，我就已经对云倾烟起疑。”
通过桑湛耐心的解释，云婵才慢慢明白过来。
原来，一开始桑湛并不确定林婉茹的死和云倾烟有关系，毕竟他那时候太小，只看到了林婉茹被云傅糟蹋，后来又被追杀，就只认定仇人是云傅一人。
回京之后，云倾烟对他百般调查，还好，因为他不但和东方易渊长得有几分想象，和林婉茹更像，所以他回京时就是直接戴着面具的。
在朝堂上第一次见到东方易渊，他才知道，当年母亲一直心心念念要找的男人，就是这位主宰所有人命运的皇帝陛下。
那时，他还不知道东方易渊一直在寻找他们母子，对东方易渊恨之入骨。
但是云傅根基庞大，想要扳倒他，还得借用东方易渊的手，他只能继续隐忍，继续壮大自己的势力，等到足够强大的那天，再将所有伤过他母亲，负过他母亲的人，通通踩在脚下，让他们为她赎罪。
可是后来，桑湛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从妤妃遇害开始，他隐约察觉，云倾烟不像表面那么纯良，她的嫉妒心很重，只要东方易渊稍微对哪个妃子宠爱一点，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对其下手。
还有，她对自己的身份尤为怀疑，明里暗里多次调查，反而云傅还没有她那般小心谨慎，他回京时做足了准备，自然不会让她查到什么。
至于面具下的脸，是玥影精心为他制作的人皮面具，为的也是打消云傅的疑虑，顺势也解除了云倾烟和东方易渊对他的怀疑。
而那个神秘人，就多亏了府里的丽夫人。
云婵也知道，丽夫人是云倾烟安排在桑湛身边的眼线。
桑湛其实早就知晓，之所以没有立即清理掉这些眼线，只不过是反利用她们把假的信息传达给她们各自的主子。
云倾烟之所以暴露，丽夫人功不可没。
神秘人有个属下，正是奸杀妤妃的那个刀疤男。
上次，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在了宫里，后来没多久，桑湛却发现丽夫人偷偷出府去见了刀疤男，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假死。
出主意的人，就是云倾烟。
这个消息让桑湛有了极大的收获，知道了刀疤男和云倾烟是一伙的，他们背后还有个神秘的主子，这个神秘的主子竟然也参与过当年的事。
他身上的毒，就是拜这个神秘人所赐。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让桑湛不得不改变计划，再忍耐一段时间，将这个神秘人揪出来之后，再开始进行复仇计划。
否则，上次东方易渊中了云傅的邪术，被云婵所救，就是一个绝佳的复仇机会。
谋害皇上之罪，够他抄家灭族的了。
“那你……”
云婵听完，忍不住想要问问桑湛，真的不打算原谅东方易渊吗？
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人。
直到今天，还依旧被蒙在鼓里。
可一想到林婉茹的遭遇，这话，她又有些问不出来。
“你想问我，会不会原谅他？”
桑湛一看云婵的表情，就能猜出她的心思。
“其实，我回京后，发现他就是我的父亲，虽然恨极了他，但是也忍不住调查了当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