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
昏黄的太阳渐渐隐没于西山后头,只留下天际层层雨云被渡上一层昏黄的光亮,天『色』立即黑了下来。
五柳镇内。
酒过三巡,又陆续要了几壶酒和两道菜的众人吃喝吵闹够了就此散去。而那周胜颇为在意,生怕惹来麻烦的两个“雌儿”也早已经离开,若是走的快些,估『摸』着现在都已经出去六七十里路了。
周胜松了口气,心中对于自身安全的警惕却没有放下。
下午他刚和一位住在五柳镇上的朋友说好——在他家借住下一天,他也盘算好了,等明天一早就在这五柳镇上租下一套院子,然后买上点拜码头的礼品去找那赵捕头谈谈补缺当捕快的事情。
无论背后窥伺自己的那人是谁,见自己这身官皮……怕是也要多一份忌惮不是?
周胜这边辞别了村里几位同伴,和那五柳镇上的朋友一道回家暂且不提。
就是与此同时。
二十多里外的清溪村内,一身疲倦的王茹却是刚刚回到家中。
而清溪村内,昏暗的小路上仍旧人来人往,到处都是举着火把或灯笼吆喝着什么的村民……
“谁啊~~~?”王茹反关上院门,刚要进屋便听到爹娘住的里屋里一阵‘淅淅索索’的奇怪声音和一阵听上去让人很不舒服的,像是老猫被掐住脖子强行再做人声般的询问声。
‘娘的嗓子怎么越来越?’王茹微微皱眉,但向来孝顺的她也没多想,忍着心中某种奇怪的不安之感回道:“娘,是我回来了。”
黑洞洞的窗口内沉默了半晌。
就在王茹想要迈步进屋的时候,屋内的王氏这才发声:“今儿这村里是怎个了?怎么这么喧生呢?”。
王茹停下脚步:“是村里老魏家的小孙子丢了,这不是晚上吃饭才发现,咱们村的年轻人都赶紧出去上山找人去了。”。
“那找到了吗~~~?”屋内传来一阵捏着嗓子般,语气颇有些“漫不经心”的询问。
王茹再次皱眉:她总觉得母亲这语气似乎有些令人不舒服。
可疲惫之下她也没有细细去想,便是赶紧岔开话题:“没呢,不过听几个村里的孩子说下午还看到他在咱家门口转悠来着呢……要是没出村,应该就没啥危险。娘,你还没吃饭吧?我现在就给您去热饭菜。”
“不用了!”屋内语调快了半拍。
但旋即便恢复了那种慢条斯理的尖细:“我吃过了,不用热了!我先睡会,你吃完饭就自己回屋睡吧!今儿不用你陪着了。”
老太太在屋里隔着窗户纸说到。
……
吱呀——!
端着木盆的王茹用手肘推开了母亲的房门,屋内的黑暗中,立刻传来了老太太尖锐沙哑的声音:“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声音急促。
“娘,我来给您洗脚!”王茹有些奇怪老太太今天的态度怎么这般怪异。
将热水端到老太太床前。
王茹本想要去点亮桌上的油灯,却被老太太的拦下:“别点灯了,黑着洗洗吧。”
黑暗中。
仅有些许光亮透过窗户纸洒落在屋内,而老太太的床又靠在里面,加上床周围的蚊帐,使得月光仅仅能照『射』到床前水盆所在的地方。
不过,这点光亮照着洗脚倒也是足够了。
王茹顺从的将木盆放好,然后伸手去『摸』母亲的双脚:“呀——!娘,你的脚怎么这么凉啊?”
王茹问道。
老太太坐在床上,整个人笼罩在黑暗当中,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黑『色』轮廓。
“人老了,手脚都凉。”王氏说到。
王茹应了一声,虽然心中仍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继续给娘亲洗脚。
此时,一阵淡淡的恶臭却忽然钻进了王茹的鼻翼,于是她又有些奇怪的问道:“娘!你这屋里怎地有股臭味?”。
黑暗中。
老太太的声音又回道:“小孩子胡说!哪有什么臭味?你是嫌弃为娘老了,身上有味道了?”。
“不是!娘,闺女怎么能嫌娘呢?我真的闻到一股……一股……像是死老鼠的味道!”王茹连忙安慰着老太太,并且辩解着。
不多会儿,脚洗好了。
王茹端起水盆,转身刚要出门却忽地听见黑暗中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吃东西的声音。
“咦?娘,你在吃什么啊?”她好奇的问到。
声音瞬间消失了。
短暂的沉默后,黑暗中响起了老太太那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的尖锐声音:“娘吃萝卜呢!你早点歇息吧!”
王茹有些奇怪的摇了摇头,心说:“这也没到萝卜长成的时候啊?”。
但实在是倦了的她也没多想,径直端着洗脚水出了房间,反手关好了门窗,自己则是将水在菜园子里泼了后回屋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
月光上中天,光线角度的变化使得天窗内洒落的月光逐渐移动到床上,照亮了那不知在黑暗中又坐了多久的身影……
王氏。
双目直如铁钩,目光呆滞中带着令人直起鸡皮疙瘩的瘆然。
一张曾经还有几分人『色』的脸上此时却是一片青白之『色』,在月光下,仅有那用胭脂涂抹的脸蛋上还有几分血『色』。
浓郁的尸臭味即使是身上涂抹了半盒子香粉也无法完全遮掩,只是融合成了一股子更为怪异难辨的味道。
半晌。
王氏僵硬的扭动着脖颈,一双指甲暴涨,显得十分恐怖的手掌伸进了她身边鼓鼓囊囊的被窝。
『摸』索一番后,抓出了一小块什么东西塞进了嘴里。
咯吱、咯吱、咯吱……
王茹之前听到的声音再次在这黑暗封闭的老屋里响起。
月光下。
王氏就这样沉默的坐在黑暗中,一次又一次的从被窝里撕扯下什么东西塞到自己嘴里咀嚼着。
黑红『色』的汁『液』从王氏的嘴角处流下……
仅仅一门之隔的小院的厢房内,临时补上的脆弱门板的小屋里,疲倦极了的王茹正沉沉入睡。
二十里外。
一阵阴风吹入五柳镇,徘徊了一圈后,径直奔向一处不大的宅院。
屋内油灯尚亮,周胜正在灯下擦拭着手里的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