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胜站在水缸前整理着衣冠。
倒影中,一身黑『色』捕快服外罩着滚了宽黑边的捕头外衫的年轻人显得十分精神,和平日里那副破衣烂衫不修边幅的样子全然不同。
人靠衣装这话还真是不错——特别是“制服”这类东西,只要是年轻,体型保持正常的人穿起来都不会难看,还颇有几分英姿勃发的意味。
在周胜眼里大魏朝这捕快服虽然比不了他在地球上见识过的那些衣服,但照比这里的寻常百姓却是已然强上十倍。
最后将配刀拎在左手,周胜满意的冲水缸里的影子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
带上房门,周胜也不落锁——刚刚租来这房子,他还未来得及去换锁。
不过周胜也未多上心,毕竟他如今是这五柳镇缁衣捕头,五柳镇这些偷儿哪个敢来偷他?
“胜子,上街啊?”一出院门周胜便碰到了打招呼的熟人。
周胜看了对方一眼,随口问道:“三哥,你这是收摊子了?”。
和周胜说话的这人姓马,在家里行三,所以一般镇上的人都叫他马老三。
他也是镇上唯一卖豆腐的贩子,平日里就推着独轮板车用湿润的白布盖着方方正正的豆腐在街上叫卖。
周胜以前没少上他那里赊些豆腐吃,所以关系倒还不错。
“呵呵,这不卖的就剩两块了!等一会中午来家吃饭吧,我叫你嫂子把这豆腐回回锅,做几个小菜!”马老三笑呵呵的说着。
周胜心中暗笑:这马三还真是不会请客——哪有这样明说自己把剩的东西拿来请客的?再说马老三那个漂亮媳『妇』的豆腐虽然做的好吃,但做来做去不也是那几道菜?连个荤菜都没有还来请客!这也就是自己了解他,换了旁人还不以为这厮是看不起人?
心中想法一堆,周胜面上却是不『露』声『色』:“行啊,中午去你家好好喝几杯。”。
……
梨山县。
曾府。
作为本地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族,梨山县尉曾智的宅邸不可谓不气派——在梨山县大部分农户只能以掺了草茎的泥砖和茅草搭建房屋的情况下,曾智家里不但住宅全然是上好的青砖,就连围墙也是以青砖垒起,墙头高九尺,上覆青瓦,墙面则是水磨的白砂浆,每两三年便重新粉刷,显得干净非常。
院子大门对开,三重台阶,四根红漆门柱,大门正上方匾额高高,上书两个大字“曾府”!
往里进。
大门内是影背墙,绕过墙角养着鱼的大水缸和栽种的竹子便进入了曾府的主院落——这里青石铺地,勾廊回环,正面二十步外才是高出地面两尺高度地基土台上的主屋。光是这主屋正堂加上东西厢房的面积便足有四五百尺了,比那县衙竟还要大些。可想而知这曾智每天住在这样阔气的豪宅当中又怎么看得起蜗居在老旧县衙后院的何县令?
其他偏院、祠堂、后花园、凉亭、下人房、厨房、柴房、米仓、马厩等等且先不谈。
单说此时此刻的曾智却是正坐在这主屋当中。
年过四十的曾智看上去白白净净,一身靛蓝长衫,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用玉簪扎好,端是有几分气度。
若是旁人不识得这位老爷,怕是还真以为他是个腹有诗书的正人君子!
但真正接触过曾智的人都知道:这就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曾智。
梨山县本地大户曾氏本家,当代家主。
曾家发迹于曾老太爷一代,据说曾经是靠贩卖私盐攫取了第一桶金,随后买下一处铁矿凭此发迹。
到了曾智这一辈,曾家的产业早已经不止最初那一处矿坑那般简单。
在靠着砸钱生生当上县尉的曾老爷子的带领下,整个曾家欺行霸市、强买强卖、背地里使尽了肮脏手段……已然是发展成了坐拥万亩良田、产业无数、在衙门上下安『插』了无数自家子弟的土霸王!
曾智生有三子,老大曾学儒——名字虽好,但实际上却是个把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的恶衙内。
少年时便恶事做尽,欺男霸女之事没少去做,前些年在府城念书还搞大了书院里一位女同学的肚子还『逼』的对方一尸两命,最后花了曾智不少钱才将此时摆平。也就彻底熄了曾智让这个儿子留在州府结交权贵的心思,给曾学儒买了个秀才功名将他招回了梨山县等着接班。
老儿曾学武——和这名字一样,这曾学武是个颇爱武强弄棒的『性』格。
不过继承了他爹的『性』情,学着功夫全然是为了欺辱别人,经常领着几个恶仆和县里几个浪『荡』公子一起惹是生非。
寻常百姓哪里是这曾学武的对手?
这些年来光是被他打的头破血流,断手断脚的便不下十数人之多。
老三曾学义。
这个到还没有甚多劣迹——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的关系,也只是听闻在族学当中时长欺辱他人。
虽然也不是什么好种,但比起他那两个哥哥来说倒还为显得如何。
用那些曾家族人在孩子被欺负后来找曾智评理时曾智自己常说的三句话便能概括:“学义他还是个孩子嘛!”。
“小孩子打打闹闹不是很正常吗?”。
“你一个大人跟一个孩子这么认真干嘛?”。
此时此刻,曾智手里端着茶碗,身边是那位跟随了他二十多年的师爷。他双目微合,一手拿着茶碗的盖子去拨弄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查清楚了?”。
师爷是个瘦子,一脸褶子加上那稀疏疏的山羊胡令人印象深刻:“回老爷的话,查清楚了,何国兴这王八蛋的奏疏已经送到府里了,知府大人已经给批了!”。
话音未落。
曾智手中的茶盏‘喀哒’发出一声碰撞声。
面容白净的曾智脸上多了几分阴霾:“呵!”他短促的冷笑一声:“好你个何国兴!明知道这梨山县总捕的位置是我曾智看好的东西……竟还敢在这上面做文章!好!好!好!我倒要看你怎么跟我斗!”。
一旁的师爷连忙表『露』忠心:“老爷这何国兴欺人太甚!这梨山县谁不知道那总捕头的职位是您内定要留给二公子的?他还敢借着件屁大点的小案子就赏给了别人!我看他是铁了心要和您作对那!”。
曾智笑着,可脸上的笑意却是令人从心底里不舒服:“赵宏?呵呵……这就是何国兴看好的人物?哼!我看你赏的起他,保不保得住他!”。
闻言,师爷眼珠一亮:伺候曾智二十来年的他如何不明白老爷的意思?
“老爷,您的意思是……”他手中做了一个切的动作。
曾智斜了他一眼:“蠢货!一县总捕死了州里可是要派人来的!查不清就请刑部的人来查!你觉得你有几个脑袋?”。
“那?老爷您的意思?”师爷挠头道。
曾智拨弄着茶碗的盖子,眼神中透着『奸』诈:“那僵尸怎么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