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前路漫漫,且行且歌
如果一味地谨小慎微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星曦第一次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选择压抑自己所有萌生的情感想去救那个没用又可笑的男人,可是最后却只是一个笑话。
用一个不该存在的时间在一个不该存在的地点星曦见到了自己的老师,她一直以来都对于上面的命令言听计从,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木偶一般的女孩事实上每一步都在推敲星澈所能监视的极限范围。
她在那里对着星河说了许多多余的话,从她与这个男人见面起五年的时间加在一起说的多余的话都比不上此刻的十分之一那么多。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任眼前的男人,只是第一次她希望自己应该相信。
她用话术巧妙地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从而套出星河老师的真正立场,直到最后,她全盘告知了自己不过是兵器的事实,然后告诉老师自己被命令将他杀死。
即使是此时,星曦依然在刀尖上跳舞,因为利用导师对自己的感情诱导导师去死同样是完成任务的手段之一。
可是星曦没有想到星河老师接下来说的话。
第二十五步。
洞玄不惑再入洞玄洞天。
星河老师说:“我早就知道了。”
星曦在那一瞬间感情几乎失去了控制,她想对对方说那个十恶不赦万劫不复的计划。
但可以让两个人都活下去。
她想和对方一起逃离这座城市,凭借之前所学到的东西,她足够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生存。
可是另一方面,只要她亲口说出自己有这个想法,无论是不是真正实行,只要她证明自己的脑海里产生这个想法,那么她就会被直接销毁。
背叛星澈,拒绝服从命令,逃亡。
并且一去不返。
那个时候的内心纠葛,在此时的星曦身上没有显露半分,她只是低眉顺眼,静静再迈一步。
洞玄巅峰。
少女无法压抑内心的情感,她从未有过父亲,但如今却要被命令杀死自己视作父亲的男人。
就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发现了一个微妙的细节。
虽然星河老师刚才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断她想说的话,但是这个男人却在一直不经意地用右手做一个手势。
一个简单却又熟悉的手势。
噤声。
每当在家中少女无法面对喋喋不休如同老妈子一般的星河时,女孩都会简单地做出这个手势。
然后家里瞬间就宁静下来。
星曦在那一瞬间心如冰雪。
她停了下来。
看到星曦那骤然冰封起来的表情,星河终于如释重负一般笑了起来。
他笑着对星曦说:
“你还记得吗?这个世界并没有人值得你相信,比如我也一样。”
“所谓二者独一的生存,从诞生起就是一个永恒的命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比如我也一样。”
“我希望可以带着自己的秘密离开,就像一个普通的存在一样。”
星河说完,双手张开,向着星曦挥去,他的手臂裹挟着星光,如刀似刃。
星曦低着头,默默上前一步,右手笔直伸出。
她的手穿透了自己老师的胸口,捏碎了他的心脏,让他带着笑容死去。
现实中的少女也走了一步,如释重负。
洞玄境圆满,她来到了所谓的天人之界。
她应该在四岁的时候就死去,但她选择杀死曾经的自己让她能够活下去。
十二岁那年,世界再给了她第二次去死的机会,少女依然选择了拒绝。
为此她成为了曾经最不希望成为的自己。
却是她一路选择走过的道路。
再之后,少女面前一往无前,再无阻碍。
许多人以为她是在那间石室杀死所有的同伴之后才成为兵器的,事实上,当她亲手捏碎星河的心脏,让对方的热血沿着手臂一路烫过最终流到心口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了。
那个银发的少女一路前行,无欲无求,所遇皆杀。
直到她走入那间密封的石室时,其他六个同伴看向她的表情没有丝毫恐惧,只是淡淡的解脱意味。
星曦低头,额外说了一声抱歉。
然后她听到了六声交叠在一起的谢谢。
星曦咬了咬嘴唇,然后抬起头,向着密室的石门轻轻用手捏住一张并不存在的纸划出一道直线。
石门被切开,然后在滑落的同时慢慢粉碎。
有风从外面涌入,星曦从密室中走出。
密室之内,是整整一室的霜雪,随着微风起舞,然后在日光下折射出七彩的虹。
星曦迈开那最关键的一步。
重回天境。
在方才不过十几个呼吸的时间里,星曦走过了许多人一生都不曾走过的道路,她的经历,她的感悟,与她的话语一起随着风传递给天下人。
她曾杀戮无数,至今也没有后悔自己做过的那些事情。
她只是很抱歉杀了许多其实并不该死的人。
她无法对那些已经死去的人说抱歉,那么她决定馈赠所有还活着的人。
当重新站在天境之内,星曦的表情依然殊无喜怒,她只是慢悠悠的开口,似乎感到非常的疲倦。
“天境的道路,每个人所走都有极大不同,难以一概而论,更何况世间能走到此地的人寥寥无几。”
“那么我一边走一边说,你们可以听,可以不听,只是聊有慰藉罢了。”
“天境由来已久,在月佚之后,方正式以星野三垣为界,在天境刚刚诞生的时候,只有一种天境,那便是可以自成领域的神圣境界。”
“在我们现在看来,那个时候的神圣境界不要说与如今的圣人相比,就算是最普通的天市境都可以轻松将其击败,但是无须苛责,这正是因为这些神圣们一代代砥砺前行,才将人类重新带到了这个世界的统治种族上。”
“格物模仿,致知掌握,法相外现,洞玄自开天地。”
“但无论你多么强大,你终究是这个世界中的一员,无法超脱于世界存在。”
“而所谓的神圣境界便与之前截然不同,你终于可以超脱世界而存在,和那些匍匐在大地之上的芸芸众生相比,你与神灵无异。”
“或者说,你可以认为自己与脚下那些卑微的物种再不是相同的生物。”
“事实上,在最初的漫长岁月里,有不少神圣都是这样做的。”
“不过渐渐地,越来越多神圣明白,自己终究无法脱离族群而存在,这其中有许多便利,也有更多的因果。”
“再之后,所谓的神圣境界慢慢被人突破,进入了全新的领域之中,在新的领域之中面对原先的敌人,就如同面对土鸡瓦狗一般,对方根本不堪一击。”
“他们也渐渐明白自己与所谓的神只还有着相当庞大的差距,也便不再使用神圣境界这个僭越的称呼,转而称自己为天境。”
“所谓下天境,中天境与上天境便是由此而来的称呼,不过说来奇怪的是,当上天境这个名词被提出来的时候,事实上这个世界还就没有人真正抵达此地,也便是说,它是一个被推测出来的境界。”
“后来,月佚圣者以星野三垣界定天境,不过是给笼统的三天境一个正式的称呼,其本质差异不大。”
“第一境,便是我此时所处的境界,唯一带着天字的天境,也是最易又最难的天境。”
“世间绝大多数的天境都停留在这个境界,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也会死在这个境界。”
“这一境,难便难在天人之界,越过洞玄之后,你将会见到新的天地,新的领域,但是便如同鱼跃龙门,脱去凡胎,真正跨过天人之界的存在,往往洞玄之中,百而无一。”
“这一境易则易在如若进入天市境,同境之内,往往差距不大,这既是最终进入天境的皆是极为不凡的人中翘楚,但事实上,是由于这一境的规则,都是能量规则。”
“这是天市境最突出的本质,自成领域之后,规则在领域中自行运转,力竭不支对绝大多数天境而言都是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的遥远话题。”
“这便是天市境,你在破境之时选择一种规则自恰,在内凝结本命之物,在外形成领域,内外流转不息,或谓之点燃神火,或称之自证其道。”
“不过做到这一步,世界才堪堪向你张开了门扉。”
“我们诞生于世界之中,学习于世界之中,但是修行的目的,便是定乎内外之分,生于世界,而超脱于世界。”
“这个世界之中,物质随处可见,一草一木,一花一叶皆是物质,你可以直接触摸学习的东西,但是你想要领会它们的本质,却又千难万难。”
“而能量则不然,你点燃草木,便能够得到火,也可以得到光,你扇动手掌,便能够得到风,掘地十丈,水与土尽在掌握,幽行洞穴,暗便在身边徘徊。”
“所以最初的学习,都是从能量起始,它们更强大,也更容易利用。”
“但是在这种学习中,到了天市境便是极致。”
“三天境的区别,表面上是物质能量与精神。”
“但事实上,涉及到了规则的使用,修改,与创造。”
“在天市境的时候,你虽然可以借用这个世界的规则来执行自己的意志,但终究不过是行窃的小偷,你所拥有的不过是别人的东西,当真正的主人向你讨还的事后,你除了拱手相让之外,唯有引颈就戮。”
这样说着,星曦终于迈出了那迟迟未来的一步。
天市境入紫薇境。
她终于回到了曾经最巅峰的境界,可是对于此时的她来说,这不过是一个起点。
“而到了紫薇境,则是一个焕然一新的境界,你会拥有自己的规则,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扭曲现实。”
“这其中最典型的例子,莫过于罗德里格斯的白骨花园,自从紫薇境诞生以来,从未有过如此精妙的领域,生与死的完美交融,那个死灵法师穷究天人的造诣在这个领域中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星曦并没有真正为所有人展示她的紫薇境。
她只是继续向前迈出一步。
太微境。
如呼吸一般轻松写意。
“而到了太微境,这一切便与之前的截然不同了。”
“在某种意义上,这个境界是成神前的预演。”
“所谓神国雏形,所谓虚幻领域。”
“任何一个人的太微境都不尽相同,但即使是太微境,虚幻领域也不是谁都可以拥有的东西,某种意义上,虚幻领域便是成圣的准入函,即使你到达这一境界也未必能成圣,但是成圣之人,必然掌握过虚幻领域。”
“在虚幻领域之中,你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置身领域之中你还有翻盘的可能,但是虚幻领域之内,无人可言必胜。”
“不过,这并不是太微境的特征,太微境的真正特征是灵魂与精神的统一。”
“只有真正走到这一步的时候,你才会明白我这句话的含义。”
这样说着,星曦突然抬起一只脚,几乎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星曦此时已经是太微境,她再迈一步,那便真正到了神只的领域。
星曦的右脚已经抬起,但最终又落了下去,然后她轻轻在空中踮起脚尖,好像在翘首看一下墙外的风景。
日塔之上,叶青突然想起了星曦那个时候对她说过的话。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相信,仅就我而言。”
“如果我有机会成圣的话,我一定会拒绝。”
太阳收敛了光芒,星泽独自站在九天之上,看着远处伫立的少女。
星曦一步一境,走过三十一步,最终停留的位置,竟然与星泽此时的高度相若。
叶夜学院中恒天之阵残余的力量,几乎已经被星曦吸收殆尽,这其中大多被星曦用来向天地宣讲,只有少部分被少女自身吸收协助破境。
星曦踮起脚尖看了半晌,方才落下脚跟,回头与星泽的目光平视。
然后她轻轻侧头,整个人瞬间从原地消失,待出现时候,已经站在了星泽面前。
少女平静屈膝,单腿下跪,向着星泽行礼:“星曦见过星主。”
星泽沉静点头,然后说:“好大场面。”
星曦低头没有看向星泽:“让星主见笑了。”
“可愿重回星澈?”星泽淡淡问道。
星曦点头:“正为此事而来。”
星泽微微笑了笑,然后伸指向着四方轻轻扫了过去,就好像在撇去面前的浮云。
“杀尽此地之人,你便可重回星澈,为你专设护法一职,职权仅在吾之下,代吾掌管族内。”
星泽说的肃杀,但对于星曦来说这并不算什么出格的命令。
只是星曦却摇了摇头:“在下并不是为此事而来。”
星泽目光微缩,他直直盯着星曦,冷冷说道:“敢问你为何事而来?”
星曦没有抬头,甚至未从地上站起,她依然跪在那里,态度谦卑,但是言语却冷清无比,不作丝毫商量:“为请星主重归星海而来。”
星泽闻言大怒,却最终没有发作,他转世之后,实力大降,虽然天地之间能做他敌手的仍不过寥寥数人。
可是对于此时面前的星曦,他始终心怀忌惮。
三十一步七境圆满的太微境,他刚刚已经见识过一位,虽然此时的星曦未必要比林夕强出多少,但毫无疑问不会弱出太多。
毕竟星曦是以战斗力极强,擅长越境而战闻名于世的当代强者。
所以他冷哼一声:“曦彻。”
金发的男子静静在空中浮现,似乎对星主发现他毫不意外,甚至在等待着此刻。
曦彻弯腰行礼:“见过星主。”
星泽冷冷说道:“你教出来的好妹妹。”
曦彻面上无笑,淡淡说道:“明明是你们教出来的兵器,怎么又赖到我头上来。”
然后曦彻没有等待星泽回答,便直接开口:“敢问星主,我家妹妹若做星澈之主,不知够不够格。”
星泽目光紧缩,他没有想到曦彻竟然敢在他面前说出这样狂悖的话语,他低低开口:“星柯。”
古朴的老人缓缓出现在空中,只是他方一出现,曦彻便已然动了,他骤然消失而闪现,最终停留在老人的背后,幻灭之刃从怀中抽出,绯色的轻薄刀刃静静抵在老人的背上:“大长老伤势未愈,还请不要掺和。”
“给我这个面子如何?”
星柯又惊又怒,他素来关照曦彻,可是从未想到曦彻竟能进步到如此地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够近距离威胁自己。
星柯沉默些许,最终没有挣扎拼着受一刀的代价脱离控制。
星泽见星柯受制,脸上不怒反笑:“你们这对兄妹啊!”
这样说着,他再次开口。
“星蝉。”
又一个干枯的老人披着宽大的星辰长袍从众星之城飞掠而出,他对着星泽单膝行礼:“见过星主。”
星泽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半跪在脚下的星曦。
“我若要让你杀了她,你有几成把握?”
星蝉方才自然目睹了星曦步步登天的全过程,此刻他沉吟一声:“星主之命,不敢不从。”
星泽摆摆手:“我问你有几成把握。”
星蝉顿首:“回星主,不到半成。”
星泽哈哈大笑。
曦彻在大长老身后淡淡说道:“星主,你就别逼着二长老去送死了,十三长老至今未补,方才一役,一夜之间陨落六位长老,星轨长老会如今只剩了六个人,如果星主你执意要战的话,恐怕今天之后,星澈一族便要在诸族之中除名。”
星泽笑声终止,他看向曦彻,开口说道:“陛下当真是好手段。”
曦彻笑了笑:“不敢当,若不是星主寿元将尽,天人五衰,举止失当,又内心业障纠缠,在下纵然多千百个肝胆,也不敢算计您。”
星泽微微叹息,沉默不语,似乎心中默认。
他一直都在求生与求死之间徘徊辗转,无法定夺,尽管说他内心隐隐有求死之志,但是他活得太久了,以至于不敢真正面对死亡。
即使他在今夜以向死之志而战,甚至最终毁去圣人之躯,但若不是他之前隐隐纵容以克里斯蒂与曦彻二人为首的苍蝇在下面汲汲营营,而今也落不到这个地步。
他许久之前便种下了星泽这个果实,甚至在此之前还有星染这个失败品,但是将死之际,他却始终不想动用这个后手,彻底告别圣人之境是一方面,而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太过稳妥以至于他必然不死的结局。
星主想死而不愿死,所以才走到此地,落入而今的境地。
星泽最终叹了口气:“星柯,你看星曦如何?”
当星主此言一出,曦彻立刻收回手中长刃,向着大长老郑重告罪。
星柯拜首,慎重言曰:“星主之下,星曦为第一人选。”
星泽再看向星蝉:“你以为呢?”
二长老再拜:“余差兵器远矣。”
星泽不由长笑,然后方回头看向曦彻,目光深远:“我死之后,由星曦执掌吾族,请曦彻族长见证。”
曦彻点头答允。
星泽方回头,看向那个跪下之后就再未站起的星曦,似乎眼前之事与她丝毫无关。
可是若不是她步步登天之后不仅恢复修为,更百尺竿头再进一步,星主也不会被逼宫到这地步。
“请起。”
星泽说道。
星曦站起身来,星泽望着眼前的少女如画颜容:“你来杀我?或者由我自裁?”
星曦淡淡摇头,然后看向星泽:“你们看到了吗?”
星泽身边骤然升起两团浓厚的烟雾,然后缓缓凝聚成人形,星泽与星染一左一右站在了星主的两侧。
星主看到周围两人,不由眼中笑意更浓,乃至于想要载歌载舞。
他看向只是淡墨色烟雾的少年。
“你果然在外面学了很多东西。”
星泽低下头去,谦卑说道:“不敢。”
“我只是提醒了星主,我这枚果子没那么好吃。”
星主静静点了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两团烟雾一前一后重新钻入了星泽体内,然后星主的身体慢慢升起。
他向着天空而去,飞向极高远之地,然后化为星辰。
星曦重新单膝跪下,口诵:“恭送星主回归星海。”
曦彻单手握心,躬身行礼:“恭送星主回归星海。”
自星曦与曦彻以降,星柯与星蝉也慢慢在虚空中跪下,以至于整个众星之城里都充斥回荡着膝盖重重落地声音。
然后他们齐声诵唱:
“恭送星主回归星海。”
“恭送星主回归星海。”
“恭送星主回归星海。”
“恭送星主回归星海。”
“恭送星主回归星海。”
“恭送星主回归星海。”
“恭送星主回归星海。”
“恭送星主回归星海。”
……
……
叶青与葛生走下日塔,整个学院已经几乎是一片断壁残垣,月塔的废墟便在不远处,在极目望去,几乎塌掉半边的叶塔依然耸立在远处,依然伫立不倒,只是其中有无数的藏书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随着叶塔的部分坍塌一起从九天之上坠落,可以预想之后收集整理这些藏书是一个极为繁重的工作。
当然,还好人都在。
只要人还在,一切便可以重来。
夏末友人社众人已经在日塔下等待,叶青一眼便看到兰澈独自坐在月塔的断壁之上,脱下那身厚重的黑色斗篷,露出了其中月白色的长袍,看到叶青望过来,兰澈笑了笑,举起手中一直在把玩的两把钥匙。
一把白银,一把黑铁。
葛生看着蒙面的阡陌,笑了笑做出一个掀开面具的手势,阡陌满脸不高兴地点了点头,在所有人面前摘下面具,拨开面巾。
当葛生看到阡陌面巾下的容颜时,不由目光聚焦了一下,然后默默指向已经装扮完毕一身白衣的陌小京。
“那么他又是谁?”
一身黑衣的傲雪华毫不客气地来到陌小京面前,用力拍了一下对方的后背,就像介绍案板上的猪肉一般:“他,自家舍弟,孪生的。”
陌小京一脸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的神情,可是傲雪华丝毫不给对方机会,随即绕到前面,拍了拍陌小京的胸口:“奥斯帝国真正的皇太子殿下,化名陌小京,真名京陌,我不过是给他打工的。”
看着周围人逐渐古怪的目光,傲雪华用力拍了拍自己胸脯:“别这么看我们,没奸情,有奸情的是对面那对。”
然后所有人看着手拉手走下来的葛生与叶青不约而同发出了淫荡的笑声。
葛生毫不羞涩,静静看着所有人,将二人紧握的手出示给他们看。
“我决定了,废止和克丽丝姐姐的婚约,如果侠不愿意的话,我将请求侠废去我的修为。”
克里斯蒂在远方默默注视着这对恩爱的兄妹,然后低头摸了摸洛贝儿柔软的头发:“真不甘心呢,但人生就是这么无趣。”
这样说着,克里斯蒂低头亲了洛贝儿额头一口:“那么,再见了,我的小龙女。”
……
……
叶塔底层,在被月佚笔记环绕的小屋内,卡罗特斯学长兴高采烈地推倒面前的长城:“不好意思,又胡了。”
无论今夜上面究竟掀起了怎样的风雨,又降下了如何的大雪,这一切始终与这里无关。
兰雅心默默在脸上又贴上一张纸条,然后开始和其他人一起揉搓眼前的麻将牌,而凌伊则突然指了指上面:“结束了吗?”
卡罗特斯学长红光满面:“管他们呢,我们战个通宵先。”
周晹举手讨饶,他只是稀里糊涂地被卡罗特斯学长三缺一拉过来,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又玄之又玄地躲过一场大浩劫,不过奋战通晓的他此时实在熬不过了,连连指着沾满白胡子的脸说:“不打了,不打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卡罗特斯摆手不让:“你现在上去可睡不成,不如我们再来两轮,两轮之后,你才能领略我赌圣的风采。”
周晹伸手连打了几个哈欠,索性一头栽在麻将桌上:“你不让我回去,我就在这里睡成了吧。”
转瞬鼾声如雷。
卡罗特斯看着熟睡过去的周晹,不由笑了笑:“其实周晹还真是好福分啊,论运气,我还没见过比他更好的人。”
兰雅心伸手摘下脸上的纸条,笑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
“以及。”奥术导师正视着卡罗特斯:“还不到你等待的那一天吗?”
“不到不到。”卡罗特斯摆手说道:“你难不成那么想让我死?”
凌伊伸手摸了摸这个中年大叔脸上的胡茬:“看到你这个样子,还不如看你死掉呢。”
卡罗特斯也笑了笑:“我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那么死心眼的人,美女爱英雄是应有之事,只是等英雄成了彻底的废物居然还有蠢货不离不弃,就显得可笑了。”
兰雅心摇头:“我只是怕有人嫌弃你,所以暂时当个备胎罢了。”
凌伊微笑:“我们等对方退出等了那么久都等不到,大概要先等这个废物死掉对吧。”
兰雅心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卡罗特斯。轻声说道:“我们一起等你去死,可以吗。”
卡罗特斯伸手摸了一张麻将,抬手一亮,笑道:“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他的手中是一张白板。
……
……
这里是一处巨大的港口,波光粼粼,巨舰停靠在码头上就像是一头头浮起水面的巨鲸,不时有人穿梭在这些巨鲸的身上,来来往往如同蠕行的群蚁,忙碌着搬运来自世界各地的物资。
叶青与众人便站在一处小小的码头,看着那些忙碌的人群,感觉彼此完全不像一个世界的人类。
一叶小舟拨开水面缓缓驶来,其上的船夫挑开草帽,静静望向叶青一行人:“陛下正在舰上等待,请公主上船。”
叶青看来人体内毫无力量波动,全然是一个格物境的普通人,可是气质却异常不凡,不由开口询问:“敢问阁下是?”
来人笑了笑:“在下姓柳名如,想必公主不曾听得。”
叶青心中一凛,静静行了一礼:“原来是柳如丞相,久闻大名,终吝一面,着实遗憾。”
这个时候,叶青的身后突然传出声音,叶青回头,看到紫泉正盯着这位帝国丞相,表情微妙:“请问,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柳如微笑:“在下相貌平凡,想必是姑娘认错人了。”
紫泉盯着对方注视了良久,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实在抱歉呢,我认错人了。”
然后少女第一个抱着怀中的幼兽跳上小舟,压得船尾微微翘起。
她站在柳如的身后,轻轻说道:“原来,当初是你故意的?”
柳如摇摇头:“在下不知道姑娘究竟在说什么。”
紫泉咬了咬嘴唇,然后,说:“哦。”
……
……
由生命古树羽化而成的巨舰庞大到不可思议,以至于斯特最大的港口都找不到停靠他的码头。
叶青站在船头,静静望着无边无际的海洋,他们的目的地是那一片冰洋,以及冰洋背后号称诸神彼岸的所在。
叶青站在那里看了许久许久,终于开口:“海的那边究竟是什么呢?”
她的身边没有任何人,但是有温和古老的声音慢慢从整座船中发出,最终只在她一个人耳边响起。
“因为不知道,所以我们才要过去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