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夜,陈健回到家中,软磨硬泡地问陈斯文要了三十个银币,只说若是不给就找机会偷着把收藏的火枪去典当了,并说下不为例。
第二日去把一些花弄回来一些,又从张玄手里借了二十个,凑了五十枚。
这就是所有的启动资金,只是这件事有点脏,陈健觉得自己将来还是要洗白的,所以一开始就不能自己赤膊上阵,需要找些干净点的手套。
如今农业尚算发达,海运便利,人均耕地不少又是些极好的沃土,因此一些农产品果木的价格不高。
治疗坏血病只需要一些富含维生素c的果子或是甘蓝菜之类的蔬菜,花了不到一个银币买了足够的各种果菜,叫人找了家豆腐坊将这些东西都磨碎,用纱布过滤出来。
为了防止被人尝出来是什么,朝里面加了些不会破坏药物结构的东西,调和成古怪的味道,装在瓷瓶里。
除了这个,又花了三五天的时间,在屋里用石墨笔写了一些容易在在市井之间流传的志怪神话故事。
这些东西都不是上流社会能接受的,但是有些东西不是贸然出现的,总要从底层开始炒作,然后把大家都骗进来。
这一切准备好了之后,已是九月十二,陈健也想到了自己可以利用的人。
自己圈子中的人,都不可能干这种事,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最底层的一些人可以用来挡在自己的前面。
来到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经过的那家肮脏的小屋,叩门后那个疲惫的女人打开了门,看了几眼终于认出了这是上次白给自己三十个铜子的“贫民党”的年轻人。
“你还认得我吧?”
“认得。”
“我今天是来雇你做些事的。两个银币,不杀人不放火不犯罪不用进监狱。但只有一点,谁也不能告诉,包括你男人。”
女人吓了一跳,两个银币……若是只吃饭食,那可是七八百斤精米,若是掺上麸糠,足够自己和自家男人一年的饭。
这种好事从没有落在过她的头上,她也清楚一下子两个银币的事,必然很难甚至危险,但如果真的不用进监狱就能得到两个银币,还是巴不得去做的。
陈健也不废话,拿出来两枚闪光的、印刻着长龙与硬帆船的银币,递了过去。
女人看了看自己乌黑的手和指甲中的灰泥,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捏着银币生怕碰到了陈健的手。
接过银币,辨认了一下,心里咚咚地狂跳,用力攥在手里生怕丢掉了。
“我们做什么呢?”
“你听说码头上有人得了怪病的事了吗?”
“听我男人说起过。”
“我再给你一个银币,买一套好点的衣衫,打扮一下。我有治那种病的药,你打扮好之后,按我说的去把他们治好。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女人吓得向后退了一步,将紧紧握住的银币颤抖着又拿了出来,摇头道:“这事我不做。”
“你放心,这不是毒药。我和他们无冤无仇,那病要是不去治,早晚要死,我又何必去害他们?你去了之后,只说这东西可能有效,让他们签契约,死活与你无关。不签的话,你可以走,这两枚银币仍旧是你的。”
女人这才把钱收回去,盘算了一番,奇道:“若是这样,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救治他们呢?又可以得到许多名声,却为什么要把这种好事交给我去做?反而自己要花钱?”
陈健胡诌道:“我父亲从小教导我,做好事不留名。我们有钱人的圈子,你不懂,钱对我已经只是个数字,我们追求的是精神境界。有人有钱了还天天吃麸子呢,你整天琢磨着三十个铜板,哪里会明白我们的生活?去做就是。”
女人点点头,心说这有钱人的想法真是古怪。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真的没什么危险,于是欣然接受。实际上陈健距离有钱人这个圈子,还差得远,但是对于一年就花两个银币的人群而言,却是可以装自己是有钱人的。
“你识字吧?”
“认得三百多个。”
“那就好。有些东西我会给你写下来。还有,你们这里有没有父亲早年出海再也没回来的水手的儿子?我需要你帮我找到这个人,我会再给你一百个铜子。”
女人一听,兴奋地说道:“我男人就是。他父亲是最早出海的水手,后来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了这么一间屋子。”
陈健环顾一周,摇头道:“你男人可靠吗?”
女人一听,顿时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苦笑道:“小先生,我们穷人也要活着的。我男人以前在码头做事,扭伤了腰就被人赶走了,如今只能做一些赚不来几个铜子的事情。我和他又能怎么办呢?做个干净的人然后饿死?”
她举起自己那只没有握着银币的手,递到陈健面前道:“我是个女人,从小学的是纺织,可是我也没想到手会变成这样。每天那么多的人,人家又能雇佣几个?为什么要雇用我这种做活做不出多少的?您让我做个干净的人,可您得给我找个干净的活啊,哪怕是一天给我五个铜子!肮脏的活着总比饿死要强。”
说到这,声音微有些尖锐,陈健轻蹙了一下眉头。
女人可能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担心陈健生气,要回那两枚银币,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自尊与守护,哀求道:“对不起,小先生,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会遵守咱们之间的誓言,绝不会把这些事说出去。求求您了,我不该……我不该和您那样说话,刚才是我不对,请你信任我们……”
许久,陈健点了点头,女人千恩万谢地说了很多,陈健知道其实女人谢与恩的不过是那两枚银币。
这里没有茶,也没有什么点心,甚至没有半块米糕,耳边只有那些琐碎的生活的小事。
一直到天很黑的时候,一个男人这才走进来,看到陈健后楞了一下,女人急忙给解释了一番。
男人这才堆出一个古怪的、被生活磨砺地忘记了怎么笑后僵硬的笑容。
陈健拿出了写好的那篇志怪故事,读了一遍后,在男女惊讶地神情中询问着还有什么听起来难懂的地方,或是哪些地方不符合那些船员该说的话。
又修改了一番,又说了一些细节,最后又留下了五个银币,独自离开了。
一整夜,夫妻两个人都没有睡,不断地翻看着藏到臭烘烘的、有些油黑色的褥子下的银币,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不断地用力掐着自己的脸,担心这是做梦。
许久,女人终于困了,小声道:“我先睡,等我睡醒了你再睡。我怕……我怕这是一场梦。”
男人答允了一声,不用吹熄油灯因为没有,等到女人醒来自己睡去之后,做了很多发财的梦,比如有了三十个银币,换成了很多铜子,满满地铺了一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