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渡同韶州几位官员一路行至韶阳楼,下马上楼。
韶阳楼内早已备好宴席,美酒佳肴,山珍海味,以飨宾客。
众人入内,按序在桌前坐下,韶州司马举杯对裴渡敬酒:
“此番多亏裴大人,此案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获,今日一为庆功宴,二是裴大人的饯行宴,祝裴大人官运亨通,节节高升。”
裴渡举杯回敬,又听顾长史道:
“大人何妨多留几日,在此赏赏韶州美景?今日中午朝廷刚送来的折子,听闻吏部批了七日之期……”
裴渡拒绝:
“不必了,等明日写完公文交给陛下裁断,后日我便离开,早些时候启程,也好一路慢行,看看我辖下五府现今风貌。”
“是,岭南气候湿润、圣人欲着重推行农耕,如此一来,兴修水利之事势在必行,裴大人又有开发河流水路、修建堤防、船闸之经验,岭南有您在,他日定会改头换面。”
韶州司马的确有几分见解,裴渡放下酒,又道:
“除此之外,陛下欲加强对南海这一带的开发,譬如发展如广州、泉州这些地方的商业口岸,增强外贸,如此一来,要不了几十年,岭南之地便可迅速发展,造福一方。”
酒过三巡,一人又道:
“不过说来,此事也要感谢云意姑娘,若不是她,咱们也不会这么快知道那些村民有问题,今日实则应当请她来的,不过云意姑娘不喜这些,家中还有……”
裴渡饮酒的动作一顿,斜睨他一眼,似乎对他们私下去寻人画像的事有些不满:
“无需什么画像,本官也可断案。”
那人半间不界地笑一声,附和他道:
“是是是,不过她的画的确不错,下官们为裴大人备了些薄礼,皆是韶州当地特产,其中便放了云意的一幅《淡月胧明美人图》。”
裴渡酒量不好,此刻已然有些微醺,并没有注意听他说什么,只一杯一杯地饮酒。
……
延宁坊。
谢栀抱着灌灌焦心地坐在榻上,等到门外响起敲门声,她急忙让许嬷嬷去开门,见入内之人是昌平,立刻问:
“怎么样?”
昌平快步入内,对她道:
“打听清楚了,今日街上那位为首的大人是新任岭南五府经略使,这两日临时到韶州接手知州一案,不久后应当会去驻地广州赴任。”
“原来他就是负责此案之人。”
谢栀将灌灌放在一旁的榻上,在屋中转了两圈,走到墙上挂着的堪舆图前站定,凝眉思索片刻:
“广州、韶州……实在太近了,我们北上吧。”
“什么?”
许嬷嬷一脸惊讶:
“娘子,这回咱们在韶州待得好好的,不过半年时光,怎么又要走?”
“这回不一样,咱们不得不走。”
谢栀鲜少有这般果决的时候,许嬷嬷便不再多言,退到一旁。
“娘,不住这里了吗?”
灌灌听到几个字眼,放下手中的鸠车,好奇地从榻上站起身,朝她走去。
“对,灌灌,娘带你换个地方玩,好吗?”
谢栀走到榻边,扶住灌灌,与他对视。
灌灌眉头皱起,却是没有一点儿犹豫,直接摇头:
“不要,娘自己说夏天要吃荔枝才来这的,灌灌还没吃到荔枝。”
“你前日吃的不就是吗?你还说不好吃的。”
灌灌有些急,站在榻上与她争辩:
“阿娘说现在的荔枝刚结果才不好吃,再过一段时间就好吃了!你说话不算话!”
谢栀拉着灌灌的小手,哄他:
“可是这里又燥又热,还有虫子,娘不喜欢。这样,咱们去苏杭一带,那里离这儿不远,咱们可以多花些银子买荔枝,那里到了秋日,还有大闸蟹……”
灌灌想了半天,再说话时语气带了些哭腔:
“不要,这里有我的好朋友,有寄秋、谭阿兄、还有王婶,阿娘,我不想看不见他们。”
谢栀见他哭了,伸手给他擦眼泪:
“灌灌,你不是喜欢坐船吗?咱们去坐船好不好?到了船上,你想要什么,娘都给你买。”
“我不要坐船,纸鸢也没有放,娘,你骗人。”
他哭得愈发大声,索性撒开谢栀的手,爬下榻去。
“灌灌,我们这次不得不走。”
谢栀要拉住他,他却以极快的速度钻对面床底下去了,怎么叫都不肯爬出来。
……
夏夜,银河清浅,桂影婆娑。
裴渡不胜酒力,多年来也没有半分长进。
他被下属送到暂居的别院,步伐有些不稳地朝卧房中去。
一推开门,却隐隐闻见一丝脂粉香气,裴渡心烦意乱,大力关上门,往内室中去。
因着酒醉的缘故,他大脑有些发胀,人也不大清醒,故而看见内室中坐在脚榻上的女子,并未立刻发作。
那女子生得一副好相貌,身材亦是让人难以忽视。
柳条腰、纤纤指、婀娜如天仙。
见裴渡来,她盈盈一笑:
“大人,您回来了。”
裴渡脚步一顿,揉了揉眼睛,透过昏暗的灯光打量着她,试探地问:
“谢栀?”
“大人,奴服侍您就寝吧。”
那女子款款上前,一双细嫩的手搭上裴渡官袍上的蹀躞带。
裴渡退后一步,猛地惊醒,眼中瞬间迸发出冷意,一把推开她,暴怒:
“滚!”
“大人……”
那美人惊慌失措,哭得梨花带雨:
“大人,奴做错了何事?奴可以改的……”
可她从来不改,这根本不是她。
裴渡下意识想。
与此同时,外头的下属听到了里头的动静,立即推门进来。
长明见到地上这衣着暴露的女人,惊得瞪大了眼睛:
“你你你!是谁送你来的!”
“奴是韶州司马送给大人的礼物,方才随着这些礼物一同被送来的……”
那女子转头,指着一旁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的贺礼,不知所措。
长明一拍脑袋:
“郎君,方才宴席上属下已然拒绝了韶州司马还有其同僚们送的那些东西,谁知他那么没眼色,居然敢将东西偷偷送到府上来!他以为您是那等道貌岸然之人吗?我这就去……”
“全部出去!”
裴渡坐在桌边,耳边的絮语和哭声让他更是心烦,他直接一扬手,将桌上的东西扫了一地。
那些画作、金银珠宝、还有酒杯玉盏之类的礼物,尽数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