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这天,施远去青岛出差,谈完公事以后立刻返程,终于赶在晚上落地越城,连司机都没叫,一个人从机场驱车抵达商务活动现场的时候,活动已经结束好几个小时了。
他捏着方向盘,面色铁青地看着君子怡从酒吧里出来,上了另一个男人的车。那个男人亲吻她的面颊。
很年轻,很英俊。
施远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
年轻男人把阳台和客厅完全打通,装了一面大落地窗,窗外是蜿蜒的江水和超一线城市特有的灯火辉煌。
君子怡空着手坐在落地窗前,听着风声拂过树顶,如同海浪。
一轮明亮巨大的满月高悬于夜空。
Adonis从身后走来。他温柔地环住她:“挑一支酒。”
君子怡挑了一支酒,他打开,倒了半杯,递给她。君子怡就着他的手喝下。喝掉后,年轻男人蹲在她面前,帮她披上衬衫,服侍她穿上袖子,然后替她把扣子一颗颗扣上。
君子怡套上裙子,而年轻男人一直注视着她。良久后,他说:“我知道你不会和你丈夫离婚。但这不会妨碍我们的相处模式。”
君子怡回头:“什么相处模式?”
Adonis披上衬衫,赤着脚向她走近两步:“我喜欢你。我非常喜欢你。我希望下周可以再见到你。或者更长久。只要你愿意见我。”
君子怡说:“没有下一次。”
Adonis微怔。
君子怡伸手抚摸他的脸:“我走了。”
许久后,Adonis找回自己的声音:“我送你出去。”
……
施远的车始终停在这间高档小区外面。他松开安全带,抽了许多烟。远处,江声拍岸,浪潮一阵叠一阵钻进他的耳朵。而更远处,一轮明亮巨大的满月高悬于夜空。
施远沉默而无声地注视着黑色的雕花铁门。
不知又抽了几支烟,终于有轻而远的脚步声传来。纤细的身影从镶嵌了石块的小路上走出,而一旁的高挑英俊的年轻男人正注视着她。
施远用夹着烟的食指和中指关节重重按住眉心,然后机械地推门下车。
君子怡抬眼,对上一双隐忍而克制的眼眸。
“师姐。”他沙哑着声音。
Adonis的目光从君子怡身上移开,有些意外地看向眼前的沉默男人。下一秒,施远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君子怡后退一步,看着施远用胳膊肘勒住他的脖子,将他掀翻在地,然后又打了一拳。
Adonis愣了一瞬,一骨碌爬起来,反手还击:“她不喜欢你,你他妈发什么疯?”
施远冷冷地说:“那她也不喜欢你。”
Adonis一拳打得施远后退两步:“你他妈别给我装有多了解她!”
施远伸手抓住Adonis的衬衫领口,失态地大喊:“傻子!你以为我只打过你一个?她谁也不爱!她根本就没有心!你这个傻子!”
Adonis愕然,被施远推了个踉跄。
两个人喘着粗气,用纸巾按住渗血的嘴角。施远抬头看向无边的夜色,君子怡早就走了,一个眼神都没丢给他们。
……
施远踩下刹车。
君子怡抬起头,喝了点酒的面孔带着红润。她正站在路边等待网约车。
头顶的满月明亮得刺眼。
施远控制着车子倒退到君子怡面前:“师姐,我送你回家。”
君子怡点点头,平静地上了车:“你出差结束了。晚饭吃的飞机餐?”
施远缓缓启动车子:“吃了。”
君子怡的手机自动连上施远车内的蓝牙。她熟稔地拉出歌单,放了英文歌来听,面容沉静。
车子平稳地在夜里行驶。施远看着君子怡自在地靠在黑色座椅上,猫一样小巧的面孔雪白。
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拆开她的面具,拆开她的肋骨,拆开她的胸膛,看看原本该是心脏的位置,是否空空荡荡。
车子停在君子怡家的楼下,君子怡说:“再见,施远。”
说完,君子怡推门下车。
她怎么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风淡云轻?
她怎么能永远能轻而易举地撕碎他的心?
可耻的是他,一直以来都是他。很多年前,在闷热的实验室,他就知道她是师兄的女友。可她谁都不爱,包括他。她从来都不属于他。而他,依旧难以遏制地被她吸引。
施远长久以来的隐忍和压抑终于被痛苦撕成碎片。他按下按键,前后车门都落了锁。
君子怡推车门,没推开,转头看向施远。
施远开口,声音终于不再理性,而是带着浓墨重彩的痛苦:“师姐。为什么不能是我。”
君子怡却很平静:“简单的关系复杂化,有必要?”
施远忍了又忍,终于伸手攥住君子怡的手腕,君子怡任他抓着,眼中毫无波澜。施远的力道又加重了。
“师姐。”他重复,“这么多年了。给我个原因。”
君子怡仿佛感觉不到他的痛苦。她很简单地说:“我不爱你。”
“我不在乎。”施远迅速说。
君子怡说:“你在乎不在乎,和我没关系。我不和Adonis做爱,换个男人做爱,又怎么样?选择是我的权力,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
多少年了。
君子怡总是这样,冷淡地,在不经意间,扼住他的咽喉。
施远不由得想到,在职场上,君子怡捆住他脖子的深深根系。她威胁他,她背叛他,她为了扩张事业版图冷酷地打击对手,对手里面也包括他。她让他不得不妥协。
君子怡无疑是个强者,而施远知道自己该死地慕强。她野心、欲望、虚伪、冷酷、卑鄙、蹂躏他的真心,可他知道,除了眼前的女人,再也没有哪个女人,不,哪个人,能拥有如此幽暗而复杂的生命力,令他神魂颠倒。
她总能扼住他的咽喉。
施远静默许久后,终于说:“师姐,你不爱我,但你也不爱任何人。至少你对我是公平的。”
他已经把君子怡的手腕攥出一道红痕,但他没有松开,而是抓住她的手,拽下她手上磨旧的婚戒,顺着车窗丢了出去。
“扑”的一声,灌木丛晃了晃,好像一朵浪花。
君子怡一言不发。
施远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只银灰色的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刚刚好,然后攥紧她的手:“在青岛买的。”
君子怡看着施远手上的同款戒指:“我有家庭。”
施远迅速说:“我不在乎。”
君子怡说:“你知道不知道,你有多疯?多少年了!”
施远说:“我不疯,怎么会爱你?多少年了。”
“开门。”君子怡说。
两个人对峙许久,最终施远解了锁。
君子怡推门下车,施远沉默地看着她。
她回头,看了眼施远,从无名指上拔下银灰色的戒指,当着施远的面,扬手丢进灌木丛中。
“扑。”
好像另一朵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