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好笑的在后头。我说,那我不愿为妾,也不愿为丫鬟,我自请离去。结果陈家人说,让我赔他们二两银子,因为这些年在他家吃了很多粮食。
天地良心!就算是做丫鬟,也得有个五百文每月的月钱吧?我干的活儿可比丫鬟要多,吃得可比丫鬟还少!每顿他们都是白米饭,我不是块红薯就是个土豆。你们说,我该不该赔他们二两银子?”
苏木兰口齿清晰,声音洪亮,几句话就让陈家人下不了台来。
“你们家里都是这样对待媳妇吗?好,我这童养媳不算媳妇,算个丫鬟,那该不该把月钱给我结清了?”
苏木兰有理有据,让一部分人跟着她的话点头。
陈兴莲尖叫:“你这个死丫头,要不是我家收留了你,你早就饿死了。”
“要不是你们要娶我做童养媳,我爹娘就不会只图那一两银子!一两银子能买个丫鬟吗?咱们不如到县里的大户人家问问?我爹娘若不是想为我找条出路,也不至于贪图你家这区区一两银子!
大户人家买个丫鬟不得四五两银子?再说,大户人家的丫鬟,每顿就一块红薯,每日里像个骡子般做活做个不休?大户人家的丫鬟有没有月钱,有没有赏钱?”
一连串的问话把陈家人问懵了。
人群里倒有个婶子回应道:“苏丫头说得没错,我表姨家的孙女,养不活,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得了四两银子不说,那丫头每个月还有五百文钱,都攒着给她爹娘了呢。”
苏木兰朝她善意地笑了笑,又转向陈家人:“今儿个当着大伙的面说清楚,我到底是媳妇,还是丫鬟?”
“里正来了。”有人忽然喊道。
苏木兰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看热闹,其中就有里正。
那是一个长得有几分威严的中年男人。
“这是在闹什么?”
事实上他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
吴氏连忙满脸堆笑:“里正啊,您来得正好,我家这个死丫头要闹翻天了。您快来给我做主……”
里正又威严地看向苏木兰:“你这是在闹什么?”
“里正叔,陈家不把我当人,想要让我为妾,为丫鬟,我不愿意。我要自请离去。”
吴氏急了:“你是我家花一两银子买来的,怎能说走就走!”
“一两银子能买个妾还是买个丫鬟?”
苏木兰神情激动,厉声反问。
她又盯着陈兴学:“秀才老爷,我可是良籍!你家想买妾,买丫鬟,不会是想强买强卖吧?里正叔,如果陈家想做这等事儿,我要去县衙击鼓。”
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叹,这丫头,连击鼓都知道?
陈兴学也诧异地看向她!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她?以前的她只是为了嫁给他,一直做小伏低?
苏木兰又说道:“天子脚下,日月昭昭。我不但要去县衙击鼓,也要去县学请教山长,问他知不知道座下有这样的学生?”
人群里的议论声更大,陈兴学脸色涨红,陈家人俱都慌张起来。
“那……我们让你走,你还我家二两银子。”
吴氏犹不死心,心心念念二两银子。
“把我在你家做活八年的工钱结算给我,五百钱一个月!结算清楚后,我给你二两银子。”
苏木兰又转向里正:“里正叔,陈家既然不承认我是他家的媳妇,那该不该把工钱结算给我?”
里正也为了难,不得不说,这个苏丫头说起话来一套套的,有理有据。
“不管你陈家当我是媳妇,还是短工,都该有个名目吧?要不然,让我这样一个小丫头,不清不楚地在你家做了八年活?”
陈家人此时才慌张了起来,早知道就不该闹这么大了。
有什么事儿也该好好哄着她。
哪知道闹到人前,会闹成这般?
“如果当我是媳妇,休我也成,和离也可,要有文书!我无所谓啊,以后我反正也不想嫁人,但你陈秀才可是个二手货了。”
又来了,这是陈兴学第三次听到“二手货”!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阵的大笑。
陈兴学考中了秀才,这可是全村的骄傲,哪知会是这个黄毛丫头眼里的“二手货”?
陈家祖父阴沉个脸站出行列:“老大家的,你们就是个死的?给一两银子给她,让她走。”
吴氏还待再说,陈老头阴狠地盯着她。
这个蠢妇,再闹下去,大孙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又转向苏木兰:“苏丫头,往日里见你,以为你是个好的。今日我陈家心善,给你一两银子,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苏木兰冷哼一声:“不用你们以为我是不是个好的!剥削我八年,一两银子而已,还以为自己发了善心?占了便宜,还要扯面大旗?虚伪得很!今日我不欲多纠缠,是我好性儿,放过你们陈家。否则……”
她的未尽之语,所有人都想得到。
否则要去县衙击鼓,要去书院告状。
“今日里正与乡邻俱在此,正好给我做个见证。陈家得给我一纸文书,写清楚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也不是你陈家的什么童养媳,只是你家的帮工,得工钱,八年,一两银!”
陈家人还在低声商量,苏木兰又笑道:“怎么?舍不得?就不怕以后我又来闹?”
陈家人打了个激灵,一致决定赶紧应了,把这瘟神送走。
陈兴学感觉憋屈,陈老头低声道:“学哥儿,你可是玉瓶,她就是瓦砾,你能拿自己与她硬碰硬吗?赶紧打发走了。以后你有大好前程。”
陈兴学惊醒过来,写好了文书。
苏木兰拿在手里看了看,繁体字嘛,都认识。
陈兴莲嘲笑道:“装模作样,莫非你还能看懂?”
苏木兰又将纸递给里正看了,没有问题,便双方签字按手印。
令所有人未料到的是,苏木兰竟然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虽然有些歪扭,但是她竟然能写!
“这有何好奇怪的?在陈秀才家耳濡目染之下,我也识得几个字了。我若是个男儿身,考个秀才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