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和我使这些无聊心思。我且问你,既然提前知道要去安澜赴任,你可做了哪些准备?”苏木兰果断拍掉他的禄山之爪,正色道。
“这要做何准备?我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来找你了。”谢承安一头雾水看着苏木兰道。
“没有任何准备就敢去,怕是到时你会寸步难行。至少要派人调查一番安澜情形,另外确定好随员。”苏木兰翻了个白眼给他道。
“这如何调查?派阿福去吗?随从倒是好说,家里仆人尽多着,我多带几人便是。”谢承安笑道。
“你莫诳我。你可是生在官宦之家,怎会不懂?就算谢老爷不教导你这些,你自己也总看在眼里。”苏木兰哪会相信他的鬼话。
“说真的,我自小读书,对这些庶务确实不曾留意。木兰教我。”谢承安涎着脸笑道。
“好了,不管你是作态,还是真的不知。我也就是帮你出出主意,你觉得有用则行,觉得无用只当一笑耳。”苏木兰拿他没办法。
“你快说说,学生当洗耳恭听。”谢承安笑道。
“想来你也知道,流官往往被当地吏役掣肘。所以你需要招募些师爷幕僚帮衬,处理六房庶务。”苏木兰掰着手指笑道。
“这要去哪里招募?能做师爷那总要是读书人。我并不想求助家里,你懂的。”谢承安收敛笑容,认真道。
“我认为你可以找找曾经的同窗,也可以向你座师、蒙师等请教,甚至还要向谢老爷请求推荐人手。”苏木兰也正色道。
“如此这般,岂不是会内部杂乱无章,自招他人眼线?”谢承安有些疑虑的道。别人也还罢了,他可不愿谢老爷的人盯着他。
“你以为不主动,他们就不安排耳目了?你亲去请求荐人,既全了人情,也能将他们置于明处。”苏木兰轻笑道。
“有理,有理!木兰你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谢承安眼睛一亮,大声赞叹道。
“他们来源复杂,却可相互牵制。应对地方势力之时,又会一致对外,你自从中平衡才能稳坐正堂。”苏木兰见他听得认真便继续道。
“但如此一来,我怎么看顾到这许多人?若其人贪赃枉法,恣意行事反连累我。”谢承安提出了自己的担心。
“水至清则无鱼。偌大县域你做不到事必躬亲,总要有人帮衬。你可安排腹心之人总领庶务。这个人想必不用我明说吧?”苏木兰笑道。
“他?嗯,确实合适。若他不肯,直接将他绑了去!”谢承安略一转念也明白了她所说的腹心之人是谁,脸上露出愉快的神色。
“以他的才学,当是你极大臂助。论举业他不如你,却是研习过幕学。论实务,你不如他。有了文,你还缺一武总领三班衙役。”苏木兰又道。
“这我却一时想不到适合之人,你可有推荐?”谢承安略微沉吟,尴尬的挠头道。
“我认识的武技高超之人也就是你了。只是你这位县太爷总不能亲领捕事吧?”苏木兰促狭一笑道。
“以我推测,宁侍郎既然将我发配到安澜县,用意不善。想必境内安宁之事堪虞。”谢承安沉思片刻道。
“我倒有两个人选,只是还要问过其本人。”苏木兰也觉得此去安澜怕有血光之灾,人身安全起码要保证。
“快说说,你推荐的人选,必是信得过。”谢承安连忙道。
“我在乡下有村人青牛,体格壮硕,本份老实,可为你领皂班。本县林捕快急公好义,颇有拳脚可为你领快班。”苏木兰沉吟半晌道。
“那壮班可有人选?”谢承安催促道。
“暂时没有。毕竟你告身还没下来,壮班也不着急就定下。有了皂班守内,快班主外也尽够用了。”苏木兰揉了揉太阳穴道。
县衙之地,除了六房小吏处理案牍之事,三班衙役也是极重要的位置。
皂班主要职责相当于是县太爷的警卫队、仪仗队以及法警;快班主要职责相当于巡警和征税人员;壮班主要职责是守卫仓库、看守衙门等。
只不过县衙正式差役名额有限,但一县事务极多,不是二三十个差役忙得过来的。因此这些正役又会雇佣些编外帮闲之人,称之为帮役。
若这些所谓的帮役仍然不够用,他们还会再招些人,称之为白役。这些白役往往都是本地的泼皮无赖子,自愿跟着帮役混口饭食。
甚至有些积年白役也不干活,又招些徒弟执行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
虽然在朝廷高官眼里,知县仅是个芝麻绿豆般的官。但就是这个七品小官却掌握县衙数百上千人的生计、前途、命运。
而县衙这些官吏、差役又决定着全县数万户人丁的生死存亡事。
苏木兰所说的这些幕僚、随从等不过是十数人,撒在县衙上千人中也不过是掌握些要害部门。
有家事了得的知县,赴任时甚至会聘请上百人帮衬。
只因这些主官都是异地任职,过得数年或转任,或升迁无法长期在一地任职,所以称为流官。
县衙小吏、数量庞大的差役则多是熟稔风土人情的本地人。
流官和吏役,就如同过江龙与地头蛇斗法。
知县有能力、有帮手、有背景就可压得住地方势力,政令通行无碍。
若是什么都不行,那只能被架空,待任满灰溜溜离开。
谢承安虽然生在官宦之家,若真如他所说平时没有留意庶务,那都不用宁侍郎使手段,等待他的也只有土豆搬家——滚蛋!
何况这人千方百计将谢承安分到安澜县,自然是挖好了坑等着他跳。
一般县官压不住地头蛇,也大多会全须全尾的离开。谢承安可就不一样了,说不定会有血光之灾。
苏木兰决定随他去安澜县时,就已经在盘算怎么应对未来的挑战。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通过刚才一番闲聊,苏木兰意识到还真不能放心让谢承安去赴任。官场上的争斗可不是乡间的龃龉,那是你死我活的战场!
“木兰,有你真好!”谢承安忽然握住她的手,凝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