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子,莱辛?居然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偷偷摸摸睡觉,太阳已经晒屁股了,下午的特巡队锻炼时间快到了!”
枫丹午后的阳光,明媚又惹人陶醉,哪怕这个国家很少有人能有时间驻足好好欣赏一番这抹阳光。
莱辛最是喜欢躺在这种阳光覆盖的沙滩上面小憩了,这仿佛能让他找到从前的感觉…当然,在加入了特巡队之后,这样的机会也很少。
因为已经有了很多经验,所以切尔西和洛兹两个很清楚应该到哪里来寻找莱辛,果不其然就看见这家伙和他的长剑躺在一起,享受枫丹的沙滩和阳光。
“唔…今日下午的锻炼该是铳枪吧,我不太喜欢用铳枪你们是知道的,帮我请假吧。”
“嘶,你跟你的剑还真是真爱,容不得一点第三者插足…好好好,夏沃蕾队长那边你自己去解决,我们走吧。”
切尔西回应的非常干净利落,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躺在沙滩上的莱辛撑起身子看着那并肩离开的二人。
特巡队里面其实有很多队友和朋友,只是他们两个是和他关系最好的。
——这是莱辛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的记忆画面之一。
传闻之中,生命在将死之际,大脑会在30秒左右极为快速,又极为漫长的回顾自己的一生,就好像是在给生命做最后的抢救和支持。
现在看来,这个传闻是真的,他还挺想把这件事告诉正站在自己面前的喻水的,但无奈…他的喉咙被血堵住,说不出话了。
……
“真的…要做这样的实验吗?为什么要用结社里的大家做这样的实验,雷内!”
水仙十字结社,一间布设的如同办公室的密室里面,莱辛站在一个紫发的成年男人对面,双手撑着桌子,不可置信的质问着对方。
“莱辛…我的好弟弟,我多希望你能更理解我一些,而不是来到我面前满脸失望的质问我,卡特已经要撑不住了,拯救他唯一的办法,即是深渊之力…”
“哪怕成功率很低,还要牺牲无数无辜者吗?!”
“都是结社里的反动势力罢了,即便没有实验,也是要肃清的,不是么。”
莱辛咬着牙面对着安然坐在自己面前的雷内,完全不敢想象世界把他曾经温柔又博学的雷内哥变成了什么样子。
良久,他颤抖着自己的嘴唇。
“如果…如果我也是反动的一员,你也要拿我做人体实验吗。”
“怎么会呢,你是特殊的结社成员,是我们的朋友亲人,我不可能拿你…莱辛?”
莱辛没有听完他说的话,转身离开了这间密室…当时没有人会想象的到后面的他会去做什么。
当雷内和雅各布二人找到莱辛的时候,他已经给自己注射了那种,由雷内研发出来的能够让人类转变为深渊生物的药剂。
前所未有的疼痛让他冷汗直流,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但他感觉到好像有人把倒在了地上的他抱进了怀里,细声安慰着他。
“别怕…会没事的,尝试着控制这些力量 莱辛别怕…哥哥会陪着你…”
“…嗯。”
事情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莱辛成为了继雅各布之后第二个成功转化为深渊生物的人类…这反而坚定了雷内以此拯救卡特的决心。
也导致了,卡特的死亡以及…雷内与阿兰和玛丽安的决裂,是个悲剧…由莱辛参与其中的悲剧。
在那之后不知道多久…
“…他就是,你用卡特的意识融入丘丘人,创造出的存在么?”
莱辛满脸嫌弃的看着面前新生的卡特皮拉,一看一个不得劲,转头向着雷内求证,结果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这个丘丘人得到了「幻光蝶蛾之蛹」的称号,雷内期待着他有一天会破茧成蝶…
“呵,相信他会破茧成蝶,还不如相信我会拯救全世界,嘁。”
“莱辛~不要这么果断啊,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说不定你真的会拯救世界呢。”
记忆里的那些对话早已经远去,五百年前的生活只是属于他生命的一小部分,却也是无法忘却的一部分。
莱辛好像总是在失去着什么,但他一直都不甚在意,直到他连他的雷内哥都失去了。
…「雅各布!你实话跟我说,现在结社里的雷内哥究竟是谁,他是假的对吗?!」
「冷静!雷内他…他把自己溶解在了胎海里,已经死了,如今的这个是我复制出的他的意识」
「…复制的?你删去了他所有失败的记忆,是不是?这绝对是个错误。」
「或许吧,但我别无他法了。」
好像就是那天,莱辛离开了水仙十字结社,踏上了自己长达百年的流浪之旅…只带着他从结社里带走的水仙十字圣剑,把它缠上了白布以免被人认出来。
沧海桑田,逐渐在自我与世界的认知之中沉沦迷茫,历经磨损…又焕发新生。
直至…再一次坠落。
莱辛已经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倒下…但倒下这个过程都被放慢了无数倍。
是啊,他已经火了五百多年了,需要回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感官上确实会是很慢的…
但是在彻底落地的前一秒钟,他所回忆起的并不是结社里的生活,不是十字院里的童年,而是那场三年前在伊黎耶岛欧庇克莱歌剧院见证过的那场审判。
一个被冤枉的人,甘愿为了自己所保护之人站上审判台,与代理人克洛琳德一绝死战。
一个在外冷酷无情罪业累累的大盗,竟在深夜安静的驻足为自己逝去的亲人哀悼,人世间的温度足以让他的人性再度被唤起。
世界是这般美好,莱辛觉得自己这样浑浑噩噩的好像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啊,不如…尝试着融入这个时代?
而且,他还想起了雷内哥跟自己半开玩笑半认真说出的那句话…
「说不定你真的能拯救世界呢?」
“呃…”
倒地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震耳欲聋…但他似乎也听不到别的声音了。
冰冷自那曾磅礴跳动的心脏传至全身…那是他所奢望的,所要求的…本不应该有什么悔恨之感不是吗。
力量在流逝,在汇入另一个躯体之中,在帮助他突破从无到有的界限…不完善的灵魂,正在被逐渐修补。
“所以,我这也算是…拯救了世界吧。”
细弱蚊蝇的声音,却轻微的落在了喻水耳中。
“嗯。”
简短的回应,让这活了五百岁的哀悼者露出了他最后的笑容。
这回,他该为自己哀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