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闻陈御史一张铁嘴甚是令人敬佩,今日一闻果真名不虚传!”
楚威方这次话里轻慢之意明显。
陈进却是笑而不语,像是没听明白其中的意思,坐下后浅浅地饮了一口酒。
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还当是什么清正不阿的人。
楚威方在心底嗤笑一声。
“这位想必就是楚公子吧?”
这时,对面首位的范敬宗突然笑呵呵地看向这边最下首的楚伊濯。
“学生见过范刺史!”
楚伊濯眼底微起波澜,起身拱手行礼。
“快坐着,快坐着,楚公子可是我们云州学子的楷模,听说这两年在盛京的首阳书院也颇负盛名!”
范敬宗忙抬手示意楚伊濯坐下,面上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容,但说话的时候眼神往旁边的楚威方不经意地偏了一眼。
楚威方眉头一皱,转头仔细地往后边看了一眼。
他见过楚伊濯几面,当时他那同宗的堂弟还特地将这养子带来拜见他,说是学识极好,将来有大出息。
后来确实得了当时云州刺史的青眼,被点为贡士介绍到盛京第一书院去念书,不过这人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又不会说话,看着就不是成大事的人。
不过若是能在盛京寻到机遇,在官场上有一席之地,他们楚家也不亏,要是在盛京混不出个名堂甚至得罪贵人没了命,也不妨碍,不过是楚家旁支的一个养子罢了,所以楚伊濯临行前他还让人叫来勉励了几句,也算是给那远方堂弟几分面子。
“科考在即,你不在京中备考,为何到了这里?”
楚伊濯是自家人,楚威方作为楚家地位最高的人,自然能毫不客气地训斥。
“楚家主见谅,北上三年,实在思念家中父母,所以才求着陈大人一道回来!”
如今云州事态未明,母亲邹氏又还在楚家人手上,楚伊濯收敛起那一身清风朗月的姿态,在案前弯着身子犹为恭敬,但与当年相比,少了几分唯唯诺诺。
不过这点没有让范敬宗和楚威方起疑,去了京城这些年,总该有些长进,若还像从前那样,倒是奇怪。
“那也该立时就去拜见你父母,去京城这两年连孝道都忘了?”
楚威方继续严声训斥道。
东羽以仁孝治国,孝道更是天下读书人除了学识最为重要的东西。
楚威方这是随意诋毁大哥的名声!
坐在容玖身边的桃叶担忧的目光不由地就要往下边看去。
“倒酒!”
“是!”
还好容玖的淡声命令止住了桃叶的动作。
她这才觉出自己的冒失,毕竟她旁边就是韦二少爷。
韦二少爷虽然行事嚣张,但并非愚钝之人,眼神又一直时不时地往自己身上飘,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多生枝节。
“楚家主这事却是怪错了人,楚公子白日里没有回楚家,正是他孝顺体贴之处!”
坐在首位的陈进开口了。
“楚某倒不知过家门而不入还是孝道!”
楚家在云州横行无忌惯了,自己教训家中子侄,从来没有旁人说话的理,就是云州的父母官,也不敢管他们楚家的家事。
“有心便是孝道!楚公子一路赶来风尘仆仆,面色憔悴,若是就这样去见父母,岂不是让他们忧心!”
陈进在朝堂奏对上时常面对众僚的攻讦,楚威方的这点挑衅他自不会放在眼里。
“伊濯谢过家主教诲!”
楚伊濯却是从座位起身,趋行到前边,先对着楚家主深深一礼,又对着陈进道:
“陈大人,楚家主也是为学生的声名着想,怕学生被人戳着脊梁骨道不孝!”
对着陈进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如对着楚威方时恭谨。
“你知道好歹就行,下去坐着吧!”
楚威方见此,自是心中得意,看来他那断了子孙缘的堂弟调教这养子倒是有一手,就算有人撑腰,也不管逆楚家人的意思。
楚伊濯掩下眼底的凉意,微弯着身子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真是无趣!范刺史之前答应的歌舞助兴呢?”
韦云起看了两眼,满面不耐烦地说道。
“是了,多亏韦二少爷提醒,下臣都快忘了,来人,去叫她们上来!”
范敬宗忙陪着笑吩咐身边的小厮。
不一会儿,就有十个身着淡薄衫裙的女子进了大厅。
其中四个女子抱着手中的琵琶等乐器在门边跪坐,另外六个则是在宴席中间甩着长袖跳起舞来。
许是云州与南玄相接,这里的舞蹈更加柔媚入骨,那些舞姬的腰身极软,跟她们甩出的长袖一样,眼波流转,落到人的身上,更叫人酥软。
桃叶给五少爷斟酒时,余光见着对面的三位家主眼里都已经露出垂涎之意,连旁边韦二少爷的目光,都往自己身上挪开了。
看来这些人,是范刺史精心找来的。
舞过半场,这些舞姬便不再聚在一处,而是接着一个天女散花的姿势四散开来。
至于散落何处?
这些舞姬明显事先得过叮嘱,陈进和范敬宗身边皆没有人过去,楚伊濯在最下首坐着,也没有人去。
其余的人身边,皆有一个。
桃叶看着眼前的这个舞姬,手指冻得通红,脸上却是挂着柔媚的笑意,软着腰就要往五少爷身边靠。
“退下!”
桃叶低着头吃下一块软糕,就听得五少爷将手中喝尽的茶盏不轻不重地往案上一放,冷声说了一句,看都没看一眼旁边的人。
那舞姬之前是得了话的,而且她从未见过五官如此俊美的男子,比起伺候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自是伺候这位公子的好,待要再施展手段时,就见到一张娇艳的芙蓉脸在那俊俏公子的旁边抬起。
“这甜汤是刚上来的,五少爷喝一碗!”
桃叶倾着身子舀了一碗汤递给容玖跟前。
“好!”
容玖旁若无人地从桃叶手里接过,然后舀了一勺,偏转过身子,放到了桃叶嘴边。
桃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见着旁边舞姬眼里的错愕,便是眉眼弯起,粉唇微张,含住了那银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