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知道自己只有一天寿命时,会怎么做?
或许各自有各自的活法。
但在这个前提下,增加一个可提升寿命的方法,那绝大多数人都会在绝望前拼命追逐。
哪怕有些时候,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追逐。
江柳拿着玉简,深切感受到地平天方的残酷。
不论这个地方存在的目的是不是真的只是进化,它都以一个残酷的方式在进行。
要么绝望的死,要么疲于奔命的活。
这一切,就像牛头说的,像是一场实验。
让江柳刚刚完成一场游戏平息下来的情绪又一次点燃。
他已经有糟糕的一生,绝不再做第二次实验体!
“我们走吧。”
江柳率先迈步,另外两人紧跟着离开。
随着他们越走越远,药房的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飘荡着一截宫裙裙摆。
临近夜晚的冷风吹拂,让裙摆撩人的晃动,直到另一双脚出现,将房门彻底关上。
…………
“你们去城门口等我吧。”
在走出「庄周梦鬼」那片偏远的街区后,江柳突然驻步,对着身边两女道。
黎月半欲言又止,在石阿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拉住她摇摇头。
“你尽快,夜晚的地平天方是鬼的乐园。”
江柳点头,一言不发的走进身侧的小巷,直到迈入黑暗,全身都被吞没,才停下脚步。
没有人的注视,只有黑暗与他为伍。
而黑暗就像是驱逐光明一样,将支撑他的力量也驱散。
他仿佛虚脱一般无力,身体沿着墙壁一点点的滑落,最终坐倒在地。
细微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那是急促的呼吸。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蜷缩着身体嘴巴张大,就连颈部的青筋都变得凸显。
他像是渴望着氧气,又像是想要把压抑的情绪顺着气管呕吐而出。
可是那些嘶吼都被名为理智的屏障压抑在喉咙处。
“瞧你的傻样,哭什么,不会以为老师真的这么容易死吧?”
“两个劫匪就把你骗了,我没你这样的学生,快滚,我「一生」都不想看到你。”
十岁时真正的记忆,真实的话语在脑中闪过。
属于欺诈师「一生」的谎言,以刻薄为「欺诈」,将自责替换为愤怒。
虽然笨拙且无效,但至少短暂的让他沉浸在恩师或许没有因自己而死的自欺欺人之中。
江柳攥着铜钱,持续张嘴,任由唾液从唇沿滑落拉长,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有人对他说了「一生」的谎,有人用「一生」对他说谎。
由此构成,充满谎言的他,欠下「一生」的人情。
…………
“哟,尖果儿这是迷路了?”
江柳从小巷走出,看到石阿妹站在巷口扎马步,微笑着开玩笑。
“嗯……”石阿妹侧歪着脑袋望向天空,想了想道:“可能是吧?我也不清楚,就是感觉应该在这。”
“呵呵……”江柳走过石阿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别扎了,走吧。”
“好勒。”
“你的「扪心」叫什么?”
“「一牛九锁」,每条锁链的崩断都能让我多使用一成的力量,但我现在只能崩断一条。”
“但九分之一不是一成啊?”
“……我算不清楚。”石阿妹闷闷的看着江柳,“而且那样叫出来,就没有气势了!”
“对了,最后,就是那个,一群人都变成你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不明白,但又特别好奇,于是问出口。
“很简单。就像我说的那样,做梦人对应做梦鬼,合理推测两者的条件应当也是相似。比如需要有一名参与者成为梦中人,需要有最大的意念地区。最大的区别,应该是「人」需要开窍才能获得扪心,而鬼却天然有着自己的能力。”
江柳像是得意,又像是嘲讽道:“所以我必须去圆桌确认一下。游戏结束之后你也应该明白,圆桌也不过是一层梦境而已,在那里的时间与我们实际度过的时间并不相等。”
完全没明白。
石阿妹这么想着,但不打断江柳。
江柳继续道:“母亲的炫耀是最好的证明,她在圆桌具有的掌控力超乎想象,甚至能显露出本来的面目。那与之对应,做梦人的掌控力又在哪呢?”
他自己回答道:“答案很简单,当然是第二层梦境。”
“第一层梦境是鬼的梦,第二层梦境自然是人的梦。当我察觉那是我的梦时,鬼自然不能再主导第二层梦境的一切,所有人都成了我。”
“鬼梦人,人梦鬼,这便是「庄周梦鬼」。”
江柳的计划,在达到隧道时就已经确定,不论最终鬼是谁,都无法阻拦计划的成功实施。
两人并肩前行,沿途与黎月半汇合,一同回去。
…………
“哥几个还活着呢?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还剩下不到一天的寿命。”
这是江柳回到破庙,对王伟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那语气听上去就像是班主任告诉学生们一个好消息,明天就要高考了。
“江柳哥你可算回来了!”
其他人被他这句话镇住,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苏舒却活泼的跑过来,绕着江柳三人左看看右看看。
这大概就是昼伏夜出的极端表现吧。
只要是天黑,她就一点事没有。
“江爷,还顺利吗?”王伟也走过来。
“江柳先生,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马青山腿经过半天的休息,看上去已经好了许多。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都快死了。”石阿妹那叫一个心直口快。
如果说江柳是班主任式发言,那她简直就像是在问“哥们今晚吃什么?”一样。
“……”黎月半在旁边叹了口气,只能详细和四人说明情况。
长久的沉默之后,朱一诺第一个开口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做?现在去找游戏参加吗?”
面对死亡,他比另外三人都要平静。
“我不是很建议。”黎月半回答,“虽然夜晚确实有很多鬼的游戏场开门,但整个北境城都是他们的狩猎场,他们拥有在夜晚自由杀「人」的权利,只要不被其他人看到。”
“妈的!这破地方就一天不想让我们太平!”王伟急躁的用手锤了一下地面,“那我们怎么办?一大早起来去参加游戏?早知道就应该和江爷一起去参加了。”
他或许是无心,但其他三人多少有些惭愧和尴尬。
“啊,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是说!”
王伟注意到急忙想要解释,但是越说越乱,只能求助的看向江柳。
“明天都早点起来。我们一起去。”江柳决定性发言让四人都松了一口气。
朱依诺小心翼翼的道:“要不,还是我们自己去吧?毕竟你们已经参加过一次游戏,也很累了。”
江柳早就注意到这位队友的性格,说好听点是为他人着想,说难听点就是过度利他。
“没必要,既然是这样的规则,那每一天都很重要,只有真的支撑不住了,才能休息。”
江柳一口回绝。
别看他现在有一颗凡二丹,但吃下去达到凡二阶段又如何,也只是重置为一天的寿命。
他是能享受就享受,但不代表进行过度的享受。
“黎月半,你有什么推荐的游戏场吗?”
黎月半冷着脸道:“八个时辰看上去不少,但实际上我们必须在明天十点之前结束一场游戏。”
“但是鬼在天亮之后正午之前很少开设游戏,所以我们的选择只有「妖」的游戏场。”
“你们应该已经发现,「妖」的游戏和「鬼」有很大的不同,他们大多与体能相关,有些还涉及到长达三天的生存游戏。”
“三天也还好吧?”石阿妹在旁边扎马步,“我们在「庄周梦鬼」里不就呆了三天?”
黎月半直接否定道:“那不一样,时间流速不同的游戏极其少见,正常是一比一。”
江柳道:“如果照你这么说,「妖」的游戏对「人」风险很大,参与者很可能都不是「人」。这是难点之一?”
“对。但高风险也对应高奖励,「妖」的游戏场奖励通常是鬼的好几倍,并且允许携带丹药进去重置寿命。”
“可是对「人」来说还是一样吧?”苏舒玩着自己的辫子:“如果太长时间,我们都有死在游戏中的风险。”
“所以,推荐的游戏我没有,但是建议有一个。”黎月半环顾一圈,“「鬼」自由加杀「人」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至早上六点,我们六点起床立刻前往北境城,必须在一个小时内找到一个游戏时长少于三小时的游戏。”
“不然你们会死在里面,时间再长,就连我们有丹药也一样会死。”
“等一下。”江柳提问道:“规则不是需要交了门票才能看的吗?”
“「庄周梦鬼」是特例,只有这种四方城共有游戏,才有这个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