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集合时,众人看侯涅生穿着高领的浅粉毛衣,长发编成麻花辫垂在一侧胸前,还缠了道明黄色的发带在其中。
他嘴角噙着浅笑,站似松竹,面若春花,阳光将发顶镀成暖色,额间也添了一抹亮,看着温和到极致,还有一股恬淡的美好在由内而外地散出。
众人:“......”
你俩是在拿我们当换装游戏里的npc吗?
侯涅生感知到众人的奇怪想法,以说教的口吻道:“新时代穿衣自由了,我换身衣服而已,都别大惊小怪的。”
众人:“??”
不是你自己先十几年只穿白衬衫的么?
侯涅生懒的再说,吩咐道:“行了,别浪费时间,都赶紧去训练吧。”
许明渊买的衣服非常多,各种配饰也齐全,换着法子搭配,足够半年不重样的。
最开始的几天,众人每天早上还在惊奇,等半个月过去,已经彻底习惯充当换装游戏的npc。
现在,所有人都做到侯涅生换什么衣服都见怪不怪,谁料这两人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这天一早,侯涅生的女装马甲夜旻限时返场。
他站在教官队伍中央,虽然穿的极其保守,可性感张扬的程度和翟萨不相上下,甚至还没有毒蛇的阴冷和危险,反是有种正午阳光的热烈。
翟萨被狠狠刺激到,忍无可忍地问:“你是没其他衣服穿了么?非他妈给老娘穿女装吗?!”
“我觉得的吧.....”侯涅生用略带妩媚的女声答道,“我穿女装这事大家都知道,倒也不至于这般大惊小怪。”
两人的声音和语调这么一对比,更衬的翟萨脾气不好,她解下腰间的鞭子往地上一甩,“走了,看什么看,都跟老娘跑步去了!”
新人们:“......”
一句话都没说,火也能烧过来啊。
知道侯涅生会穿女装是一回事,可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新人们用于体能训练的场地非常大,隔着一道围栏,来往行人都能看到里面的情况,有一些人更是遛弯似的每天都来看。
这些人刚看到侯涅生还在纳闷这是谁,可配上人形水印的许明渊,一瞬间全都恍然大悟。
还没到午休时间,侯涅生女装返场的事就在微博上爆了。
许明渊吃午饭的时候掏出手机一看,私信和@已经上万,全是在问侯涅生女装的事。
他大致翻了下,扯了扯旁边侯涅生的头发,“大影帝,转头看过来,给我拍几张照片发个微博。”
其他几人没有出镜的想法,无声且默契地统一换到另一张桌去。
等许明渊拍完,岑琛问:“你俩怎么出去玩一趟后,变得这么有闲情逸致了?”
“因为闲啊。”许明渊低头挑着刚拍好的照片,随口答道:“时间多了可不就闲了么,总要享受生活,多找点事情做。”
这话本是无心之语,可岑憬听出了端倪,用很轻的声音问:“许明渊,你和侯先生一样了吗?”
侯涅生在时间方面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么?
有。
岑憬在天衡山一行后,知道侯涅生起码活了一千年。
实际上,侯涅生可能活得更久,他大抵是永生的存在,时间也当无穷无尽。
许明渊是异能者,寿命再长不过百年出头。
百年多的寿命同侯涅生的相比,不过是弹指一瞬。
他既然能说时间多了,可不就是寻到了解决之法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许明渊没想到岑憬能听出这件事,挑选照片的动作也是一顿。
其实,许明渊还没有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
属于旧祂的记忆太过漫长,漫长要到从天地的混沌初开算起,连一抹意识都不算的岁月伊始开始。
这些记忆对他来说是不真切的,轻飘飘的,像被束在神殿里的旧祂,放眼人间找不到半点能让自己依托的真实。
和还是龙诀的侯涅生相识后依旧如此,那两千多年的往昔像掺了大量白糖的苦药。
每每回忆,都是饮下一口药,在无尽的苦楚煎熬里等一丝丝的回甘。
回甘不压苦楚,转瞬即逝,喝了一口就再难饮下第二口。
因此,属于旧祂明渊无穷尽的往昔抵不过属于异能者许明渊的二十四载。
古人有取字号,侯涅生不能有,即使当年他讨要过很多次,明渊依旧不给他取字号。
他只是走在当下,并非是属于当下,属于当下的字号会将他束缚,现今的许明渊就是如此,
旧祂的明渊天地生慧,天生地养,没有来处,没有依托,归处还是自己寻的。
而找到归处前,旧祂连名字都没有,明渊这个名字是龙诀问起时现起的。
那时,旧祂的善恶两面分开,一明一暗,一落地一登天,天地之间皆为他所掌,是最明亮的神光,也是最黑暗的深渊。
于是,旧祂给自己起名叫明渊。
龙诀是第一个知道的,是第一个唤他明渊的,是只属于明渊的来处。
又过千年,龙诀成了侯涅生,是他的来处,也是他的归所。
现今,明渊成了许明渊,被冠了姓氏,灵魂的来处和归所依旧在身侧,却多了肉身血缘的羁绊。
他只愣了几秒,岑憬却以为自己会错了意,改口道:“我不是.....”
“没有。”许明渊打断岑憬,随手挑了张照片,编了文案,发了微博,这才看着岑憬,神秘一笑:“你想太多了,属于许明渊的时间依旧是那么长。”
待过百年,血缘父母归于尘土,新朋旧友再次离开,属于许明渊的时间也会彻底终结,接下来的永恒属于明渊。
朝代不可束,世人不当留,世间万物皆是过客。
侯涅生是如此,明渊亦是如此。
这一次,注定要永远往前走的有两个人。
岑憬没有善恶感知,也不会读心,见许明渊当真是没难过,跟着很浅地笑了下。
他习惯在脸上挂着冷漠的伪装,别说是旁人,岑琛都鲜少见他笑的柔和。
见到岑憬这一笑,岑琛眉头一挑,又咂了咂嘴,朝隔壁桌的两人看去,“许明渊,你下午带小宠物去我那边一趟,他教人要接受和理解自己的兽性,有几个脑子出问题的在吃生肉和睡泥地。”
侯涅生是总教官,只有教学方针出了问题,或者大批量新人难以领悟时,才会去现场进行整改和指导。
除去植物型新人由二队的谭倩和束宜墨带队到自然公园进行长期训练,剩下的新人按类型分,正好一人负责一个类型。
岑琛负责动物型新人,也是人数最多的组别,总局旁边的小山全部化为训练区域。
只是这种小事压根不算问题,侯涅生肯定岑琛是在故意挑刺,喝着奶茶,咬着吸管,含糊道:“不去,让他们吃和睡吧,就当是与自己的兽型同类深度交流。”
他其实想好了下午要去做什么,可谢阳蛰推了推眼睛,淡淡道:“去我那,我不是元素型,体会不了什么叫与自身元素相契合,有几个异能一直止步不前,我建议你过去再适当教学指点一下。”
提起这一茬,岑憬几人也跟着说了这段时间出现的问题。
他们零零散散地讲完,侯涅生别说今天下午,这周都别想着偷懒。
他咬着吸管没说话,许明渊拍了拍他的波浪卷发,问:“说吧,先去哪边。”
主人发话,这下是彻底跑不了了,他道:“去小黑猫那边,精神型不早点改过来,以后容易脑子出问题。”
这批新人的天赋参差不齐,体能方面的训练咬咬牙就能跟上,可异能方面的进度已经天差地别。
侯涅生预估的整改时间是一周,谁料真正实操下来,居然花了两周,甚至还是在许明渊都忍无可忍,下场帮忙的情况下。
一个是开创异能,作为异能起源的旧祂,一个是从凡人走到异能者尽头的新祂。
两个人加起来就等于异能这两字,谁料能在教导后生这事上双双受挫。
从自然公园回来的路上,许明渊趁着等红灯的短暂间隙,将头抵在方向盘上,绝望地哀叹:“侯涅生,我以后再也不说你气人了。”
侯涅生顺了顺他被气到炸毛的头发,问:“主人,隔了两千多年,可算发现我聪明了?”
“不。”许明渊抬起头,踩下油门,纠正的话语落在耳中是声泪俱下的悲痛,“我知道你聪明,但没想到你如此聪明,以至于我的教学起点太高,高到我觉得一点就通,甚至无需提点都是应该的,谁能想到......”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良莠不齐的新人们,长叹一口气,又道:“虽然我有你这座金库,永远不可能缺钱,但是总局的工资抵不过我俩受的折磨。”
“涨工资,要想我俩干完全程,必须得涨工资。”
他说干就干,时隔快两月,端木随再次收到要求加工资的信息,可这次看一眼就回了句【好】。
端木随不从不行,许明渊是他主子的主子,就是拿自己的工资补贴,也得把下面人的工资涨上来。
许明渊下午发的短信,端木随趁有时间开了个关于涨工资的小会,不出意外被狠狠拒绝。
明面上的不行,端木随下班了就跑去燕老司令那坐着,好话、赖话、能说的,不能说.....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待到凌晨一点,终于把涨工资的事敲定。
总局异能者的月工资是一万,队长高一半,月工资一万五。
早十年前其实还要再折半,可被抄了全部家产的颜司变着法子讨要他的钱,总局被烦的没办法,就以发工资的方式按月归还。
总局一月给颜司一万,为了不让其他人觉得特殊对待,异能者分部的工资也都涨成这个数,队长的再高一半。
至于颜司被没收的资产究竟有多庞大呢?
整整十多年,总局所有异能者的工资都是用他的资产发的,发到现在还没发完。
岑琛虽然嚷着涨工资,可对总局的抠门尿性一清二楚,中午看到公告,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什么玩意,涨工资了?”
江旭也惊奇且疑惑地“啊”一声,“是又有哪个倒霉蛋的家被抄了么?”
“不是。”谢阳蛰放下手机,解释道:“问过了,端木随找燕老司令商量,说是工作的心理压力和危险程度远高于工资,有必要稍微长一点,当作是新世界到来后些许现实慰藉也好。”
“慰藉啥啊。”翟萨塞着半生不熟的鸡腿,含糊道:“老娘真指望这点工资早就饿死了。”
众人:“.......”
你那食量,哪的工资能养得起啊。
许明渊没想到端木随的效率这么快,昨天说的,今天就涨。
不过他把这事往自己身上揽,跟着故作惊讶一下,才道:“该改的都改完了,我俩下午能开溜了吧。”
除了谢阳蛰,岑琛几人都想说不行,可岑憬先行答道:“可以。”
岑琛张着的嘴立刻闭上,往岑憬肩头一靠,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岑憬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提醒道:“最多一个月就要进行第二次实战考核,侯先生,这几天有空的话还请想下考核的内容。”
关于这事,侯涅生其实已经有大致想法,应道:“没问题,不过既然快实战考核了,这几天放我俩出去清净一下。”
新人们争相来找侯涅生个人指导的事众人印象深刻,也是真佩服他谁都忽悠上,这点连前传销头目的谢阳蛰都甘拜下风。
于是,放两人出去清净几天这事彻底没了异议。
两人吃过午饭大摇大摆离开分局,驱车去大商场里买小配饰。
半个多月前,许明渊在微博上发了侯涅生夜旻马甲的照片,还配文:【限时返场,有人记得这个造型。】
别的马甲不好说,但夜旻的造型绝对让人印象深刻,一经发出就炸出无数人的回忆。
许明渊那段时间忙着教改新人的事,闲下来发现微博上都是呼吁返场的照片,呼声最高的是侯涅生在盛元的悦澜国际穿的那套。
只不过这套衣服不是侯涅生在商场里现买的,而是用瞬移回天衡山找允棠她们借的衣服。
侯涅生那次是为执行任务临时换的女装,允棠也嫌弃衣服被他穿过,衣服任务结束就扔垃圾桶了。
现在许明渊想让那套装造返场,只能对照网友发在网上的照片去重新买衣服。
衣服好找,主要是首饰,许明渊看着标价八百万的同款翠玉手镯,凑在侯涅生耳边,悄咪咪问:“大影帝,八百万多万的镯子,你随手就扔了?”
“不止。”侯涅生低声纠正道,“那镯子是以前唱戏时,当朝皇子送的。”
许明渊回忆片刻,三百多年前的崔玉镯子,何止是八百万能定价的。
不过他也不喜欢那个皇子,侯涅生把镯子丢了也挺好的。
那套装造的衣服好找,主要是首饰,跑了两天,花了三千万。
照片里的侯涅生编了麻花辫,可许明渊总是编的很丑,买齐所有配饰后就晚上就在拿侯涅生的头发练习。
侯涅生的头发长且柔顺,拿在手中像是丝绸,许明渊编了又散,散了又编,多少次都完全不会打结,或缠在一起。
他玩了好一阵,听到侯涅生轻笑一声,这才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关于第二次考核,我们想的应该是一样的吧?”
侯涅生道:“不一样也没关系,我听主人的。”
他的声音很轻,只是寻常一句话,飘在许明渊耳边却像羽毛扫过,勾人的很,微暖的灯光似乎也暗了几分。
许明渊松开侯涅生的头发,将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从衣领伸进去往下摩梭。
侯涅生任由他动作,忍不住轻微闷哼几声后,歪头看向他,半眯着的眼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有种危险的吸引力,让人明知致命也忍不住沉沦。
“主人,你不是要练习编头发的吗?”
“头发又不会跑。”许明渊的眼睛逐渐变成血色,“侯涅生,做爱的时候同样可以练习。”
侯涅生没有回话,只是眸子里危险的金光更加闪耀。
两日后,岑憬想问第二次实战考核安排的如何,可打一上午的电话,两个人没一个接的。
“臭花猫,问怎么样了?”岑琛见他沉默不语,眼皮子跳了下,试探道:“他俩,又失踪了?”
岑憬点了点头,冷漠的脸上透着一丝丝的无奈,“算了,反正时间还算充裕,先等他们回话吧。”
又过两日,深夜时分,岑憬终于接到许明渊的电话,“考核内容想好了,具体的等我俩回去再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