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亮只弯弯一挂,清冷而孤独!照得京都的各个角落,有了各处的黯然。
将军府的云涛居里,烨齐仰望着弯月,这个姿势已经保存了很长时间了,就连琢万和寒柏回来,听了旷千的汇报,也没让他改变。
仿佛,又看到了明珠吩咐阿兰停下时的情景,他的心抽痛了!他一再要她不要冲动,不要重蹈覆辙,暂时先放过沙美娴,他还有用处,可今日,很显然她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不但如此,当面劝告无效,直到听到越善轩的话,才叫阿兰停止!
他不知道跟他的兄弟们说什么,难道他能告诉他们他吃醋了吗?是,他是吃醋了,从两年前就开始了,看到那个玉带锦袍的越善轩就想抽他个嘴巴子。现在,他终于理解了明珠一看到沙美娴就那么激动了,可理解归理解,他就不明白了,怎么对他言明沙美娴的罪状,以及两年前的真相就那么难?再大的苦衷,两人一同面对不是更好吗?
“大哥,外面风凉,还是进来吧!”琢万过来对他说,廊灯影影绰绰,影得烨齐的脸也忽明忽暗的。
烨齐没有再坚持,推着轮椅转了个弯。
三兄弟对视了下,正准备开口,没想到烨齐先开了口:“三弟,说说今天的事吧”
旷千忙说:“是,大哥,我本来和珠儿在简舍约好的,你知道,嘿嘿、、、就是那个火器!大哥我告诉你啊,珠儿可立大功了!这东西可了不得了!我估计,我们弄出来后,肯定会让咱们千凌阁名垂千古的、、、”旷千说得起劲,冷不丁看见寒柏打了眼色,连连咳了几下,继续说:“对不起,大哥,是我欠考虑了,珠儿即将大婚,不应该叫她出来的!”
烨齐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几天旷千是闲得快长毛了,再加上明珠吊了他的胃口,这不每天都像屁股上生了刺,坐不住!
“说下去”
“大哥可别怪珠儿!这么一个聪明灵巧美丽大方、、、”旷千的形容词不够了,有点脸红,继续说:“谁要怪她都会天怒人怨!”
寒柏实在忍不住,打断他,问:“后来怎么就遇上建宁伯一家呢?”
“哦,是这样的,伯爷一家三口到简舍时,没位了,明珠问方便拼桌吗?那必须拼桌啊!伯夫人现在不是帮着大哥,我怎么敢得罪呢?”
烨齐和寒柏互看了下,若有所思。按理,旷千是个男子,伯爷带着女眷应该会躲避的,毕竟,还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而他们非但没有这样做,反而靠了上来?
“建宁伯杨言信跟父亲是表兄弟,虽然没有常来往,但还是了解的,就是这个伯夫人?”烨齐沉思道。
“伯夫人姓英,娘家曾经是赫赫有名的英国公府,因十多年前的‘三公两侯案’落了魄,一直独处一隅,再没有出现在京都的公开场合里,直到大哥的成亲。”寒柏在一旁说到。
“嗯,这本身就不同寻常,再是今日,有点蹊跷!四弟,你辛苦,找找当初英国公府的案子。”
“是”寒柏颔首。
“也说了一阵子了,你们回吧”
三兄弟站了起来,准备告辞,可是旷千却迟疑了,他对烨齐说:“大哥,我担心珠儿,看上去她不像是跑回承恩公府的样子。”
“啊?这怎么得了!咱们珠儿长得那么漂亮,可别遇上坏人、、、”说到这,腰上被人顶了一下,转头忙对寒柏傻笑。
“大哥,事情我都听三哥讲了,如果我分析得没错,珠儿跑出去是因为伤心了。”
三双眼睛看着寒柏!
“你看,珠儿跟沙美娴有仇,这是肯定的!从两年前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估计这仇还挺大,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可我们一直在劝她冷静,特别是大哥,你的话向来份量最重,可却一再阻止她。有句话说得好,‘没受其苦,勿说其非’,我们不是当事人,又有多少体会她的痛苦呢,她会伤心甚至是绝望地跑出去很正常!”寒柏冷静地说。
烨齐听完,眼前有如闪电劈过,难道明儿不是因为越善轩的话而停止?而是因为他的话?这么一想,越来越有道理。
他的手握紧了,寒柏看在眼里,不知他为何会有此举动,但仍然坚持说:“大哥,还是派人去趟国公府。”
“对对”琢万和旷千鸡啄米般点头。
烨齐转起轮子,向前走去,三兄弟齐问:“大哥,你干嘛?”
“我亲自去一趟”
寒柏笑了。
越善轩听到沙美娴没回逍遥侯府,而且是了大长公主府时,非常讶异,他随即也调转马头。
这个时候的沙美娴已经跪在了大长公主面前,嘤嘤细哭。在简舍时,她就发现越善轩的眼睛看在她身上,相当不善,她感受到了他的杀心。她别无他法,这个孩子必须保住,多个筹码多条路啊!
此时的她真的恨死了郑明珠,同样都是人,为什么她生下来除了拥有美丽的外表外,还有那么多的爱包围在她身边,任她予取予求。而她,做什么事情都必须自己筹谋,每一步都如此的艰辛。就因为她的出身?是,她沙家从前是英国公府的世仆,低贱卑微,可是,再高贵又如何?还不是说倒就倒,试看现在的英国公一家,哪还有一点点痕迹?而她,不是靠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千凌阁的四阁剑狼吗?难道这样还不能改变世人的眼光吗?
她知道郑明珠恨死她是因为她告发了她的娘亲--玉贵妃!可她只是透露给了大皇子,至于大皇子后来告诉了谁?谁又弄死了玉贵妃,她也不知道好吗?唉,早知道,就应该先把真相压一压,过一段时间再说,或者不说出去,从此要挟郑明珠?不过,说这些都晚了,还是想想眼前怎么对付越善轩吧。
大长公主厌恶地看着地上的女子,本来不想搭理的,但竟然听到了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这下就不得不重新考虑了,逍遥侯府子嗣并不繁多,她生下逍遥侯后,因为当初难产,伤了身子,再没怀过,她有心想为丈夫纳妾的,但没想到老逍遥侯对女色并不热衷,不愿意,所以,逍遥侯成了单丁。到了越善轩这一代,也是只有一个男孩,侯夫人生了一男一女,就再无所出,几个侍妾,也只是生了两个女孩。
所以,大长公主听了沙美娴的话,不是不心动的!再说了,不是还可以去母留子的嘛。当越善轩赶到大长公主府时,两人已经谈好了,以后就暂住公主府,直到生产。
等沙美娴走后,越善轩对大长公主说:“祖母,让她回逍遥侯府吧,我自有安排。”
“你这样不待见她,对胎儿是有影响的。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想保还是不想保?我怎么听说,你今天白天可是拼命在保护这个沙氏呢!”
越善轩张张嘴,一下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的心思,厌烦她?还恨死了她?”
感觉这些都不能形容此时越善轩的心情,他低声说:“像噩梦吧,只想醒来。”
“唉!祖母知道,但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要动她,越家子嗣要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是留下她还是去母留子,随便你!”
啊?祖母比他还狠。
“别吧,生产后,就让她走,别弄脏了祖母的手。”
“好,都听你的。但是,有件事你也必须听祖母的。”
“什么事?”越善轩有点不妙的感觉。
“你也该娶亲了。”大长公主一字一顿地说。
越善轩逃无可逃,只得硬着头皮问:“祖母做主就可。”
大长公主看着孙子苍白的脸,心里一顿好气:“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我们越家怎么就生有你这样一个死脑筋,从小到大,就知道那个郑明珠!人家早年定亲,现在都要大婚了,你还这样?还不清醒过来?”说完气得捶了他几下。
越善轩没躲,麻木地垂着头。
“这次不能推了啊!祖母帮你看了许久,你是世子,世子夫人就是宗妇,这人选啊,还真是有点难!凡沾点那些事的,一律不考虑,皇后的康家、贤妃的王家,德妃的穆家,都不考虑!我们绝不能掺杂到危险的行列中去,就连乔家,因了他家大小姐嫁给了三皇子,有点可惜了,听说乔二姑娘,叫什么乔沛灵的,也十分出众,论家事论才情当选这个女子,但刚才说了…就先放着吧,看来看去,就曹家吧,听说曹家有两个嫡女,到时看看、、、”
越善轩听到此处,总算有了反应,曹家!威名侯?他讶异地看着祖母。这个威名侯在十多年前的“三公两侯案”中,不但毫发无损,还顺利保住了侯府爵位。京都风评很是不好,最让人不齿的是逼迫大儿媳杨氏和离,跟当时被判流放的显扬侯杨家脱离关系,名声差到烂泥里去。
“你也看不起他家?外界说曹家趋炎附势,见风使舵,落井下石?”大长公主笑了,继续说:“任何人在大事变来临时,都有权选择自己要的,有显扬侯杨家这样忠烈的,心甘情愿流放,也有像战家一样直言劝谏,放弃荣华自动退场的,当然也就有曹家这样明哲保身的,只要你过得去这个良心,只要你放得下脸面,生活嘛,总要过去的,至少,曹理胜这个老狐狸保住了全家。而我们越家,就需要这样的,我们越家现在什么没有?荣华?富贵?哪一样少了?但要长长久久,就需要我们好好去绸缪了。”
越善轩没有作声,低声说:“但也不至于此吧?”然后便呆呆地看着窗外,此时,一弯月亮挂在半空,清凉孤独,一如他此时的心情。
“再看看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