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陶元胜来到阵前,眼见对方步骑相间,阵容严整,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敏锐的察觉到这支军队的战斗力,绝对在长宁军之上。
好一个楼兰将军!
陶元胜心中慨叹,随即便举目望去,想要寻找连横的身影。
却没想到,他首先看到的竟是高凶。
“陶兄别来无恙啊!”高凶骑着高头大马,手持长刀越阵而出,对着陶元胜拱手示意。
“高凶。”陶元胜先是一脸诧异,紧接着恍然大悟,难怪自己会如此悄无声息的被人掳走。
原来如此!
“是你,是你,是你对不对。”陶元胜出奇的愤怒了。
他双目赤红的盯着高凶,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陶兄昨夜好酒相待,高凶也是感念,如今想给陶兄指一条明路,也不知道陶兄愿不愿意听?”
高凶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但目光却极为真诚。
“听你娘个屁,老子好心好意招待你,你就这么对老子,今天要是不活剥了你,老子就不姓陶。”
陶元胜一声怒吼,骑着驴,便冲了出来。
是的,他骑的是驴,长宁郡多山,战马奇缺,哪怕他已经攻陷了滑、沙两座城池,可用来代步的,却只有胯下的毛驴。
眼见陶元胜杀来,高凶也没有退缩,两人在阵前相互拼杀,枪来刀往,转眼便是四五十回合。
“陶兄,我家连将军放了你,你怎么不知感恩呢?”
“陶兄,反正已经被捉了一次了,就索性降了吧。”
“陶兄,永生教成不了事的,良禽择木而栖啊!”
剧烈的厮杀,挡不住高凶的嘴,他一边挥动长刀,一边喋喋不休。
而陶元胜则是双目通红,在高凶的刺激下,越发的愤怒。
“哎呀,陶兄好厉害啊,高凶不是你的对手,快来救我啊!”
两人互换一招之后,高凶突然一声惊呼,拍马便向着斜刺里窜了出去。
眼见高凶逃走,陶元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直直的追了上去,两人就在两军数万人的眼中,向着不远处的燕山冲了过去。
战马在前,毛驴在后,两人一逃一追,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士兵们的眼中。
战场上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永生军士兵看着远处的楼兰金甲,神情紧张,仿佛随时便要展开厮杀,可对方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咱们要不要去救将军?”
“屁话,刚刚已经被骂了一顿,你还想找骂。”
“老杨说的对,你没看将军已经占了上风了吗?”
“我敢打赌,将军一会儿必然能提着那个叛徒的脑袋回来。”
永生军将领开始窃窃私语,而楼兰金甲沉默依旧。
他们自然不知道此时的陶元胜已经又一次被捆成了粽子。
“高凶,你这卑鄙小人,卑鄙小人。”燕山下的密林中,陶元胜破口大骂。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在高凶身上一连栽两个跟头,难怪自己的毛驴竟然可以追的上战马。
难怪一向与自己战力相当的高凶,今天竟然只坚持了五十回合不到。
“咦,陶将军怎么会在此地,莫非已经被高将军击败了?”就在陶元胜放声高骂的时候。
连横突然从树后转了出来。
“无耻,无耻,净是些无耻小人。”看到连横,陶元胜哪还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落入了圈套。
此时,愤怒已经彻底冲昏了他的头脑。
“不就是个死吗?老子不怕,来,来杀了老子。”
陶元胜的嘶吼响彻了整片密林。
“还是那个选择,投降还是死?”连横在此问道。
“死,死,老子选择死。”陶元胜迫不及待的回答道。
“陶兄,你这又是何苦呢?”高凶忍不住叹了口气,似乎还想要规劝。
“闭嘴,你这小人,给老子闭嘴。”陶元胜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高凶,随后闭目等死。
高凶一脸苦笑。
“看来陶将军还是不服啊,算了,看在高将军面子上,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沉默半晌,连横再一次选择放过了陶元胜。
“连横你妄为英雄,高凶你卑鄙无耻。”直到连横等人都消失在密林中,身后仍然传来陶元胜那歇斯底里的嘶吼。
楼兰金甲撤军了,就在永生军的眼皮子底下,五千步骑缓缓后退,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直到此时,那些永生军的将领,才如梦初醒,他们立刻派人前往陶元胜消失的方向。
半个时辰之后,陶元胜被救了回来。
奇耻大辱,真真是奇耻大辱。
望着眼前的一干亲信,陶元胜不禁想起方才他们看见自己被捆成粽子的模样。
“下去,都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现在我的眼前。”陶元胜厉声怒吼。
沙哑而暴戾的声音在宁远关下久久回荡。
这一天,无比平静。
平静到宁远关上的俞沐哥和李四喜都有些莫名的不安,隔着城下七万永生军,他们并没有看到连横援军的到来。
“传令,紧守关墙,不得有丝毫懈怠。”俞沐哥提醒着关墙上的士兵,对方没有动作,但他也绝不敢大意。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不仅是这一天,之后的六天时间里,城下的永生军就跟失声了一般,集体陷入了沉默。
不安在持续放大。
永生军那边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放弃了进攻?
一天一天又一天,俞沐哥端坐在关墙上,目光依旧冷静而锐利。
只是,若细细查看,定然可以发现那冷静锐利的眸子背后,是带着些许忧虑的。
他时而观察着关下的永生军士兵,时而抬起头来扫视着两侧高耸的山峰。
是的,俞沐哥终于开始忧虑了,而与之相对的,陶元胜却是愤怒的。
整整七天,每一天从清晨开始,高凶便踩着旭日前来叫阵,而后再踩着夕阳归营。
两人战力相当,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
可偏偏高凶就仿佛着了魔了一般,每天雷打不动。
第一天陶元胜连打带骂整整一天,第二天同样如此,第三天、第四天,等到了第六天、第七天,陶元胜已经打不动了,也骂不动了。
这七天,他把自己这辈子能骂的话,一句不落的全部用在了高凶身上,可高凶却没有丝毫着恼,甚至还有心情提醒自己若累了,可以吃口饭、喝口水,再打再骂。
累了、倦了、麻木了。
甚至有些时候,陶元胜不禁会想起自己第一次被俘的时候,若那时便死了,兴许是一件幸事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