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烈,群山呜咽。
三月初的阳光还未来得及带来一丝温暖,便被那刀枪之上反射的寒光驱散。
“以手中刀枪为礼,敬天乞活!”一个厚重暴烈的声音从铁旗崮上远远传开。
那是沈阔,盘古力士中唯一的扛旗手。
自古军中膂力最盛者扛纛,说的就是他。
随着这一声高呼,那面代表着死军意志的大旗迎风招展。
沈阔并没有抬头看旗,因为不需要,这面大旗上的每一个字都装在他的心里,那是由无数袍泽血染铸就。
毫无疑问,今天又是一个染血的日子,因为敌军已至。
姜兴武到了。
终究还是他最先忍不住动了手。
铁旗崮下,锦衣薄甲,长枪大刀。
“兄弟们,睡足了吗?”
“足了,足了。”
“兄弟们,吃饱了吗?”
“饱了,饱了。”
“那咱们是不是该报仇了?”
“报仇,报仇。”
“好,那咱们就杀上铁旗崮,斩下那隋唐头颅。”
姜兴武一声令下,第一轮冲锋,开始!
铁旗崮并不高,区区几百米的距离,若是往常,恐怕要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可今日,他们遇到了阻碍。
铁旗崮之所以叫铁旗崮,是因为在山顶的正中央,有一块形似大旗的黑色大石,远远看去,就如同一面常年不倒的铁旗,因此得名。
而今日,在这铁旗之上,又多了一面旗帜。
沈阔手握大旗,独立于黑石之上,在他的下方,盘古力士蓄势待发。
“先生,他们来了。”望着近在咫尺的锦衣军,郭跃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二哥,你保护好顾先生,我来打头阵。”一旁的郭猛则更为干脆。
“盘古披甲......”
“力士无敌!”
郭猛一声暴喝,他立于军阵之前,手持斧盾,竟与身后那四百余盘古力士莫名的有些契合。
“杀!”
“杀!”
这一次盘古力士并未使用飞斧,他们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也不知道这一战要打多久?
那是他们的底牌,不可轻动。
于是,近身肉搏成了唯一的选择。
“刺啦!刺啦!”
刀枪敲击盾牌,战斧劈开轻甲,敌人数倍于己,盘古力士无惧。
终见血色!
此刻,若是从高空俯视,就会发现,漫山遍野的锦衣军在姜兴武的指挥下,分成五个纵队,宛若一只张开的手掌,正顺着山间小路攀援而上。
在他的对面,盘古力士则如同一只紧握的铁拳。
双方本就是不死不休,结局在追杀开始的那一刻,便已注定。
“杀,给我杀,杀了隋唐。”姜兴武的声音里带着恨意,他忘不了姜振威被隋唐砸碎脑袋的瞬间。
那是他的挚爱兄弟,隔着厮杀的战场,他看不见隋唐,但那面在风中肆意飘扬的死字旗,却似在嘲笑着他的无能。
杀意腾空,长枪横扫,却被迎面而来的狼面盾撞了开去。
“小子,你的对手是我。”一个暴戾的声音,一个粗鲁的汉子。
那是郭猛,姜兴武并不认识他,又或者说认识又何妨?
长枪再次横扫。
兵对兵,将对将。
铁旗崮上厮杀烈,刀枪齐鸣群山荡。
冯刚和田七,几乎同时抬起了头,也许是厮杀声太过剧烈,也许是血腥味太过浓厚。
总之,远隔数十里的两人,不约而同下达了命令。
“立刻整军,逼近铁旗崮。”
在他们的命令下,冯家的西城军、田氏的南河军自百泉、桥子二山迅速出动,如同一只铁钳,狠狠的夹住了铁旗崮。
“快,再快。”
“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铁旗崮。”
离得越近,越能听到那震天的喊杀声,冯刚和田七的心也愈加着急。
有人堵住了隋唐,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
冯刚在首阳山下,见识过隋唐麾下士卒的凶悍,所以,他迫切的需要与人联合,群狼噬虎,他不信隋唐顶得住。
“将军小心。”
正自思忖的冯刚,一个没注意便被身侧亲卫撞了出去。
“你疯了?”冯刚下意识开声怒骂,却见那亲卫此时已经没了声息。
一支长箭正插在他的咽喉之上。
“起盾,起盾,有弓箭手。”身侧响起杂乱的声音,其中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士卒的惨叫。
“妈的,隋唐这小崽子,如此阴毒,竟然在半路设伏。”
冯刚站稳了身子,随即看向弓箭射来的方向。
“追上去,给了灭了他们。”他一声怒吼。
这是隋唐的报复。
冯刚怒了。
前方是泉桥口,过了泉桥口再有十里,便能抵达铁旗崮,冯刚不想拖延,他迫不及待想要听到隋唐临死前的惨叫。
很快,前方的道路便宽阔了起来,那里,果然有一支军队正在向着他们急速奔来。
“小崽子,爷爷正等着他呢,杀,给我杀了他们。”冯刚又是一声怒吼。
刚刚遭遇突袭的西城军,没有任何犹豫便举起刀枪冲了上去。
对面的田七,同样如此,因为就在方才他也遭遇了弓箭手的突袭。
两支人马互不相识,也互不相让,一见面便立刻陷入了死战。
相同的衣甲、清一色的制式兵器,除了旗号不同,可此时此刻,被杀意冲昏头脑的双方,又有谁会去关心旗号。
他们的眼里只有对方。
杀,杀,杀,杀了他们。
这是泉桥口所有人心中唯一的念头。
冯刚是粗鲁的,否则他不会在首阳山下失手,田七是彪悍的,他无法容忍敌人比他更强。
宽阔的泉桥口,恰到好处的囊括了西城、南河两路兵马,就仿佛一切都是天定,他们注定躲不过这一场厮杀。
这本就是一场遭遇战,遭遇战里,没有排兵布阵、没有居中调度,有的只是狭路相逢的悍勇。
如果说铁旗崮上,是手与拳的较量,那泉桥口里,便是刀与枪的对撞。
相隔十里,遥相呼应。
一片厮杀声中,褚天问也终于动了。
他自蛤蟆崮出兵,一路疾行,穿过石汪崖,直奔铁旗崮。
没有阻拦、没有埋伏、什么都没有,相比西城、南河两路人马的意外对撞,他这一路平静的不可思议。
前方就是铁旗崮,褚天问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一面迎风招展的死字大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