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阁前尘埃落定,但另一边却是暗流涌动,而这一场涌动的暗流从温不语踉跄离去开始。
安士远的有恃无恐,护卫们的凶神恶煞,再加上花庆余三人的身份背景,这一切都让他望而却步。
因此,当满身泥泞的他,将最后的疯狂彻底宣泄,留下的终究只能是无可奈何。
当然,此刻他并不知道,身后一场争夺已经悄然拉开序幕。
计都穷余,身背长弓,脚步轻盈,远远的坠在温不语身后,眼见他时而步履踉跄、时而悲愤狂奔。
计都穷余的目的很简单,跟着温不语,保护好他,然后,等待抚军营的人前来接手。
追踪他拿手、杀人他也拿手,可唯独招抚人才不是他的特长。
而四次察举,皆名列榜首的温不语,无疑是一个人才。
“兄弟看起来很面生啊!”
前方,眼见温不语跌跌撞撞的拐进了一个巷子,计都穷余连忙加快了跟进速度。
却不料被一个浪荡子堵住了去路。
“让开。”计都穷余眉头微皱,厉声呵斥。
云霄城中,他们异地为客,不便太过肆意妄为,可惜,眼前这几个拦路的浪荡子却不这么想。
“兄弟,借俩钱花花。”领头的浪荡子伸出手去挠了挠那袒露的胸膛,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滚开,别逼我动手。”计都穷余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声音比方才更冷。。
此时,温不语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巷子里,他心中不由得着急了起来。
然而,眼前这七八个浪荡子,却仿佛是觉得他好欺负似的,任他喝骂就是死死的堵在前路上。
“你们找死。”计都穷余胸膛起伏,手指微颤。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忍不住要动用弓箭,可偏偏这几个浪荡子堵他的地方,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眼看四周有不少百姓,都向着这里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计都穷余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怒火死死的压了下来。
于是,他假意转身离去,那领头的浪荡子果然上当,见他要走,立刻向前准备拦截。
却不想就在他动身的瞬间,计都穷余突然回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身旁擦过,向着巷子里冲去。
“妈的,敢晃点老子,给我拦住他。”领头的浪荡子一愣,随即大怒。
其他的人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计都折罗在前,浪荡子在后,几人眨眼间便消失在巷子里。
“哼!我看你往哪跑。”
刚刚跑进巷子,计都穷余便发现他的前方竟然又出现了几个人,只是这几个人跟那些浪荡子殊为不同。
一身干练的月牙白色劲装,制式长剑,目光敏锐,透着丝丝杀伐之气。
“嘿,你小子腿倒是挺快,跑啊,你倒是跑啊!”身后,因为片刻的耽搁,那些浪荡子也追了上来。
“找死!”计都穷余眸光一闪,复合弓自身后被拉起,稳稳的落在手中。
偏僻的小巷,除了拦路者,空无一人,他决定不再忍让。
长弓显形,箭囊开启,身后的浪荡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三支长箭便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啊!”几声惨叫,顿时便将他们肝胆吓破,转头便想要做鸟兽散,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计都穷余又如何能让他们得逞,他飞身而起,弓弦再震,又是三支长箭。
这是计都折罗的看家本领,姑射弓手之中,会此术者寥寥无几,而计都穷余恰好正是其中之一。
浪荡子很不幸,那些白衣人同样不幸。
总共八个浪荡子,开弓三次,便已经彻底交代在了这条无名巷子里。
在这期间,那些白衣人,已经手持长剑攻来,他们知道眼前之人来自隋唐麾下,他们也猜到了对方背上的包裹之中藏有兵器。
但却没想到是弓箭。
狭窄的巷道之中,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唯有近身肉搏,方有一线生机。
只是,他们错误的估计了计都穷余的实力。
电光火石之间,他先是三箭齐发,阻拦住了对方攻势,紧接着便回弓入背,两柄一尺有余的三棱锥刺便霍然出现在了手里。
作为隋唐麾下最精锐的特殊兵种,姑射弓手固然长弓擅射,但巷战搏杀亦不在话下。
“杀!”
“杀!”
在料理完那些浪荡子之后,双方即刻短兵相接。
飘逸的长剑,锋芒毕露,阴刻的三棱刺,险象环生。
无论是白衣人,还是计都穷余,他们都选择了最简单的方式。
刺!
寒芒带血,裂帛之声在这个大雨后的清晨,犹如刺耳。
白衣人明显受过专业训练,他们两两一组,你进我退,你攻我守,只是短短数息的功夫,计都穷余的身上便已经多了好几处伤口。
当然,那些白衣人也未曾好过,他们送上的是两条鲜活的生命。
“你只有一个人,当真要与我等死战?”领头的白衣人扫了一眼地上的两具尸体,沉声问道。
“一点浩然气长存,千秋英雄魂不灭,我姑射弓手,从无怯战之人。”
生死之间,计都穷余依旧目光如水,沉静,不见丝毫波动。
这是一个绝不会畏惧死亡的人。
白衣人首领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给我的兄弟陪葬吧。”
一声令下,厮杀再起。
再说温不语,他丝毫不知自己的身后,为了他,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搏杀。
跌跌撞撞间,他已然心如死灰。
苦读十年,察举四次,本以为能得朝廷赏识,受的一官半职,为国为民为己,做一些事情。
可是,残酷的现实一次次击碎了他的心防,那些豪族子弟,以金钱开路,勾连世家,涂抹姓名,冒名顶替,他的锦绣文章,他的经世之学,就这般一次又一次尽付他人。
怎能甘心?
可他又能如何?
他忍了,可对方依然得寸进尺。
大雨滂沱,偌大的云霄城中,仿佛只剩下他这一个失意之人。
他怒了。
这才有了聚贤阁前那一幕,可他终究势单力弱,他拼尽了全力,也不过是以一身伤痛换来了安士远的几许狼狈。
花庆余,花家,那是辰国的另一片天。
温不语终于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