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我只想着未来的日子去见见想见的人,剩下的时间拿来吃喝玩乐就是了,可公子衍他为什么要救我,他这样让我情何以堪。
大夫走了之后,几乎是片刻之后,我便和赵平离开了客栈。
“小姐,你怎么这么急,住一晚再赶路也来得及的。”
“不,来不及。”
我不知道公子衍救了我之后到底会成什么样子,没有任何人告诉我服用破心之后的人到底能活多久,是一年,一月亦或是一日。
再想下去,我只怕寸步难行。
“赵平,往回走,用最快的速度,我得见到你家主子。”
听到我要回去,赵平也没反对,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往回赶马,夜间的风寒冷得很,止不住的往马车里面钻,我只恨不能长一双翅膀,能立即飞回公子衍的身边。
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城门都进不去。
我糊涂了,竟然忘记了还有宵禁一事,距离开城门起码还有三个时辰,我虽心急如焚,可除了等待之外,我别无他法。
我让赵平也进了马车之内,车外太冷,他一个小孩根本扛不住的。
好在马车内还有几床被子,熬一熬,这一晚总能过去的。
不知道公子衍现在怎么样了,这一晚他是否能熬得过来,我害怕,我害怕明日见到的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没一会儿的功夫,赵平就睡着了,可我却注定一夜无眠,这一夜,脑海中尽是同公子衍相识以来发生的点点滴滴,从一开始,我就在利用他,利用他缓解我的心绞痛,利用他去讨好赵铃儿,那个时候我只顾着自己的利益,只顾着让自己日子过得顺遂,却从不想我这样做会不会伤了他的心。
哪怕这次来到北国,我还是在利用他,公子衍从来没对我有过实质性的伤害,可我却总是地方提防着他,我既做不到真心付出,又在时刻怀疑着别人的真心,这样的我哪里配得上公子衍如此这般对我。
我想通了,公子衍,我只求上天给我一次机会,只要一次就好,只要你能平安无事,我愿意用我的后半生来赎罪,我愿意对你付出同等的真心。
痛定思痛过后,我的内心倒是安静了下来,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到后来的心如止水,不管什么结局,我都能接受,反正他生也好死也好,我总归是去陪着他的。
次日清晨,城门大开,我们顺利进了京都。
刚下马车,我便急匆匆的往太子府里面跑,可门外的看守却拦住了我。
“什么人,胆敢擅闯太子府!”
“糊涂蛋子,是青漓姑娘,还不放人进去!”赵平在身后帮我推开了拦着的人,这样我才能顺利进了里面。
明明在这里待着的时间不长,可我已然很熟悉了,大约五六分钟之后,我快跑着到了公子衍的卧房。
“公子衍,你给我争口气,你要是这么死了,我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得去杀了沈青漓!”
是贺兰殇的声音,他的腔调里面竟然还带着几分颤抖。
“够了,现在说这些狠话还有什么用,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答应衍哥哥的请求,为什么要给他那瓶药,现在沈青漓是解脱了,衍哥哥在这里受罪,她早就不知道去哪里逍遥了!”
“好了,泷多,先把药喂进去再说!”
原来泷多没被送回漠北。
“不行,衍哥哥他吞不进去,他快死了!”泷多的手在发抖,连碗都快拿不稳了,我一个箭步上前拿过她手中的碗。
随后我看到了公子衍的脸,他的脸已然开始发青了,那是毒素攻心的表现。
泷多被我吓了一跳,等看清我的脸后,正想发怒,却被我的话给抢了先,“贺兰殇,他到底怎么样了?”
“亏得你还有良心回来。”
“你把纸条放进包裹里不就是想要我回来吗,现在我来了,你告诉我,要怎么救他!”
“我已经用金针封住了他的几处大穴,好在他内力够强,现在毒素还未攻至丹田,只是他服用了破心之后,体内的雪珊瑚和冰晶蚕便不能再阻止破心了,所以七罗花的毒素上来了,七罗花的毒还不打紧,可若体内的破心毒素抵挡不住上了丹田,那和破心一起,便是大罗神仙也抵挡不住,我现在给他熬制了暂时能压制毒素的汤药,可公子衍已经没有自主意识了,他根本吞咽不下去,我只怕他坚持不住了。”
贺兰殇难得的说了这么大一番话,我听懂了他的意思,下一秒仰头喝了一大口,随后强行嘴对嘴的姿势将汤药灌给了他。
可是药汁到了他的口腔之内,就是下不去。
“公子衍,是我,我求你把这药喝下去,我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潦草的结局,我答应你,只要你醒了,我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起了作用,我看到公子衍的喉咙稍稍动了动,紧接着我将所有的汤药都灌了进去。
好歹这抑制毒素的汤药他是喝下去了,这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贺兰殇,接下来还要怎么做?”
我想,贺兰殇肯定会有办法的。
贺兰殇却摇了摇头,“我没办法,如果我有办法,当初我就不会不救你,如果我有办法,公子衍何必用自己的命去拼,沈青漓,你已经害死了我的一个朋友,为什么又要来害我另外一个朋友呢?”
原本我对贺兰殇还有一些朋友相处的想法,可是他这句话却彻底打消了我的这个念头。
“我承认,公子衍出事,我确实有责任,可是怀瑾出事,你不能也赖在我的头上,他的死是我害的吗,贺兰殇,如果你没有办法,就请告诉我,天底下还有谁有办法救公子衍!”
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在这种情况下仍旧维护自己的权利,贺兰殇自觉刚刚的话确实是有些过分了,他摸了摸鼻子,“公子衍的姑父或许有办法,当年他中了七罗花,也是他姑父想到用雪珊瑚和冰晶蚕这样的方式暂时冰封了七罗花的,可是他老人家脾气不好,或许他已经不愿意再出山了。”
原来是他,我静了静心神,“好,我去寻他,贺兰殇,在我回来之前,劳烦你务必让公子衍活着,他这一辈子已经够苦的了,我不想他还英年早逝。”
等我到了公子衍姑父的住宅之后,那看守的仆人一眼就认出了我,他笑盈盈得将我迎了进去,可这前辈看到我却是闭了闭眼。
“公子衍还是用了破心,既然是他自己要寻死,你又何必前来,回去吧,趁着最后的时间给他筹备一下葬礼吧。”
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朝着他重重的叩了头,”对不起,姑父,我求求你救救你侄儿吧,姑父,我错了,我不该将破心给了您,只要他能活,我怎样都可以,姑父,我求求你了。“
”现在又叫我姑父了,你这姑娘,心思贼得很,可惜,我不是大罗神仙,你回去吧。“
说完,他便再也不看我一眼,只是自顾自的回了床榻闭目养神了起来。
外面的仆人见状便把我拉了出去。
”姑娘,我家主子说救不了,那天底下确实就没人能相救了,不然您还是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我回去了做什么,姑父,我在这等您,直到您愿意说出救命的法子为止。“
我在他的门口重新跪了下去,原本我是最不喜欢用这种法子去勉强他人的,可是这事关系到公子衍的性命,我也是实在没有法子了。
见我如此执拗,仆人只能默默离去,这一跪就是一天,我的膝盖逐渐僵硬了起来,连带着酸麻胀痛,直到我的眼睛开始越来越乏困,直到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摔了下去。
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头破血流。
“哎呦,老爷,您快出来吧,这太子妃头都磕破了!”
“真是冤孽,一个两个都想要我这把老骨头的命!”
再醒来的时候,我人已经回到太子府了,入眼看到的便是赵平的脸。
“小姐,你终于醒了,吓死赵平了,快,吃点东西吧,老侯爷说您太久没吃东西了,所以导致体力不支,您先喝点小米粥吧。”
“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老侯爷已经在救太子殿下了,说是暂时没事了,刚刚老侯爷来过您这,说是等您吃过了,然后去书房找他。”
我赶忙下了床,用最快的速度喝下了小米粥,随后来不及咽下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了书房。
一推开房门,发现里面除了老侯爷也就是公子衍的姑父外,贺兰殇和泷多都在里面。
老侯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突然就笑了,“这么着急过来,嘴角的米粒是准备当夜宵吗?”
我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嘴角,“姑父,有法子能救公子衍了吗?”
“乱喊什么,老侯爷怎么就成了你的姑父了,沈青漓,你别想攀关系!”泷多似乎不满意我对老侯爷的称呼。
这时候,一旁的贺兰殇却训斥了泷多,“好了,都什么时候了,一个称呼有什么要紧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救公子衍,老侯爷,现在人都到齐了,您就说吧,这早一刻,公子衍便早一刻脱离危险。”
老侯爷也不再耽误,他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一本书。
“这是一本上古奇书,里面记载了各种毒物的解法,其中就有七罗花和破心的,只不过这两种毒药结合在一起,难度上来说会更高一层,好在,公子衍命不该绝。”
说着,老侯爷打开了这本书,这本书上明明白白写着,七罗花的解药是破心之毒和七罗花之毒两相结合所产生的毒液,而这两者所产生的毒液对中毒之人来说,唯一的解药便是雪珊瑚和冰晶蚕植入一个已解七罗花之毒的人的体内,在其体内滋养两年之后,再破体而出的冰晶蚕便是解药。
我有些看不明白,直愣愣道,“意思是天底下只有我才能救公子衍。”
老侯爷点了点头,“对,只不过我得提前告诉你,你要是服用了这两样东西,对女子的身体是大寒,服用过后,大概率来说你这辈子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你当真愿意吗?”
“我当然愿意,我本来就不喜欢孩子。”
我的回答也是叫在场的人意外,毕竟在这个时代,没有哪个女子会堂而皇之的说出不喜欢孩子这样的话来。
“嗯,只不过解法有了,可这两种东西却极其珍贵,雪珊瑚长在漠北长年积雪的雪灵山上,十年才得一株,今年正好是第十年,至于冰晶蚕,世间只有两条,一条在公子衍的体内,可毒素压制不住的时候,他体内的冰晶蚕就会成为齑粉,另外一条在大越罗云郡主的体内,她数十年如一日的容颜靠得就是冰晶蚕还有驻颜珠,可冰晶蚕出体,那罗云郡主的驻颜珠也就成了死物了。”
不想,这事情最后却和从前的旧相识牵连到了一处,罗云郡主当初被皇后娘娘发难,被关在了郡主府内,终身不得外出,可皇后娘娘死后,太后执掌所有事宜,也不知罗云郡主现在如何了。
“冰晶蚕我来搞定,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将冰晶蚕从人体里面取出来,取出来之后我又当如何处理。”
“无妨,贺兰殇跟着你一起去,只不过要快,漠北的雪珊瑚在两个月内必定长成,你们要在两个月内将冰晶蚕取出并带到漠北去,公子衍的命我会用金针吊着,毒素不会上至丹田和天穴,可是最多只能坚持一百天,若是一百天内青漓不能将这两种东西植入体内,公子衍怕是性命垂危。”
不对啊,这老侯爷的话怎么前后不一。
我立马询问,“可是你说这冰晶蚕和雪珊瑚进入我体内也要养两年才能完全滋养好,这一百天过后公子衍性命垂危,我是怎样都来不及去养的呀。”
“你以为只是你在滋养这两样东西吗,你服食过后,得用你的血每月七次给公子衍抑制毒素,所以你百天之内完不成任务,那这事也就不用办了,现在懂了吧。”
最后,在老侯爷的安排之下,泷多踏上了回漠北的路,她毕竟是漠北的郡主,由她回去,可以迅速找齐人马,也可以制止其他一些觊觎雪珊瑚的人,而且要进入雪灵山本就不是易事,提前两个月准备,才能万无一失。
至于大越,便是贺兰殇同我一起前往,一来他熟知药性,二来他有武功,出了危险,有他陪着我,至少能保住我的性命。
现在我的命已经由不得我自己做主了,我是公子衍的药引子,我活他活,我死他亡。
在这一刻,我有了和公子衍同生共死的感觉,就仿佛从这一刻开始,我们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
老侯爷也从此之后留守在了公子衍的身边,毕竟是他的侄子,到最后他是舍不得自己的侄子死的。
贺兰殇和泷多先行去休息了,我和老侯爷到了公子衍的卧房,晚上的他看起来比清晨要好上许多,只不过脸色仍旧有些惨白。
其实老侯爷早就可以把这法子给说出来了,为什么非要难为我一阵子才愿意说出这救人之法,我是有些疑虑在的。
“姑父,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老侯爷毕竟活了这么久,他已经算得上是个人精了,我刚一开口,他就知道我想问什么问题。
只见他捋了捋胡子,“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还要为难你在我门外跪了半天,我才愿意出手相救自己的侄子。”
我点了点头。
“我是见不得我这侄子这般深情去救一个不爱他的人,女娃,老夫不知道你现在是否真心爱我这侄子,可看得出来你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不管以后你们的未来如何,老夫只希望你能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心,我这侄子这一生苦的很,爹不疼娘不爱,就连自己喜欢的人也不敢开口留下,你可知道,不是只有你跪了许久,他为了得到破心,也足足跪了大半夜。”
老侯爷的话说完之后,我才后知后觉起来,怪不得那个时候,公子衍看上去会那样憔悴,怪不得他那天会做出那样疯狂的事来,在我以为人生即将结束的时候,他是把他的命给了我。
我来到了公子衍的床边,握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脸颊上,“公子衍,等我回来,等你好了之后,我们再来谈谈未来好吗,请你务必保重。”
爱这个字,太过难以宣之于口,我想在公子衍清醒的时候,我再告诉他我的内心所思所想,到了这一刻,我终究还是认栽了,公子衍,我喜欢你。
一夜好眠过后,我们三人便离开了太子府,随后分道扬镳,各自朝着目标所在出发远行了。
赵平仍旧跟着一起上路,在他眼里,现在我才是他真正的主人,我走到哪,他便要跟到哪里去,而贺兰殇却随意的很,并未携带任何仆从。
从前,我离开大越,是逼不得已,是身不由己,那时的我,心里满目疮痍,只觉得世间男女情爱都是骗人的,而现在我要回到大越去,心中已然焕然一新,我有了坚定不移的信念,我要得到幸福,同公子衍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