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还是熟悉的幼儿园教室,胡姝予抬起头,发现吊扇完好无损地挂在上面。
她愣了一下,心想难道是回忆重置了?可是她没有念术法口诀啊?胡姝予左右看了看教室,发现虽然很像,但这确实不是原来那间。而毛梅梅,此时正坐在位置上,低头看着一本图画书。
正当她疑惑之时,教室门口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是陈老师,她戴着口罩和墨镜,额头上有一处贴了纱布,估计是受伤留下的伤口。
胡姝予明白了,场景已经转换到了后面的时间,是毛梅梅想要看到的、在她们参与更改回忆后产生的“设想未来”。
陈老师站在讲台上说话了,她的声音变了,变得沙哑破碎,胡姝予这才发现她的喉咙上缠着绷带:“同学们,好久不见,老师回来了。”
台下响起掌声和欢呼声,有人叫陈老师拿掉眼镜和口罩,但是陈老师没有理会,自顾自说道:
“今天,老师要表扬一个人,是她在老师和三位同学受伤的时候拨打了120,及时挽救了老师和三个同学的生命,现在我要送一朵小红花给她——来吧,毛梅梅同学。”
毛梅梅?
全场寂静了一瞬。
所有的小孩停止了动作,纷纷看向毛梅梅的方向,只有陈老师一人在不停地鼓掌。
胡姝予看见毛梅梅站起来走到讲台上,陈老师摸了摸她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朵小红花,别在了她的领子上,然后朝底下的同学们道:“大家给毛梅梅同学鼓掌!”
只有一两声掌声。
陈老师用她嘶哑的声音喊道:“谁不鼓掌谁再也别想得到小红花!”
台下瞬间掌声雷动,胡姝予不想鼓掌,但她控制不住。她就只能坐在这里,看着毛梅梅站在陈老师边上,扬起一个丑陋却开心的笑容。
胡姝予觉得她的脑子要烧掉了,但现在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毛梅梅得到了小红花,回忆应该结束了啊!
可是没有,“设想未来”还在继续。
接下来,胡姝予见证了毛梅梅奇幻的一天。
所有的事情都在重复。
当帅帅推倒毛梅梅的时候,陈老师冲出来,厉声呵斥了帅帅的不良行为,且告诉他“他欺负弱小,根本不配当奥特曼”,也不准他再叫别人怪兽。
当锅盖头扔毛梅梅纸团的时候,陈老师要求他们道歉,并且罚他们折二十个千纸鹤送给毛梅梅当道歉。
毛梅梅吃饭慢吞吞、甚至没吃完,但陈老师夸她吃相好,给了她一朵小红花。
中午睡觉,陈老师说毛梅梅睡相好,给了她一朵小红花。
午休结束,毛梅梅不是第一个叠好被子的,但陈老师说她叠得最好看,给了她一朵小红花。
下午的识字课,毛梅梅没有举过一次手,陈老师却点她站起来回答了一个简单的字,然后给了她一朵小红花。
……
这一天下来,毛梅梅得到了数不尽的小红花。
但“设想未来”还没有结束,毛梅梅似乎还不满足,姝予小朋友的身体始终在被控制中,她知道,是毛梅梅的意识不想她干预。
好不容易等到快放学的时候,胡姝予得到了身体的控制权,她第一时刻就去抓住了祝问善,把她带到了外边的走廊上,厉声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祝问善眨了下眼,似乎对她的态度感到疑惑:“我只是在陈老师受伤的时候打了120,那些幼儿园小孩不懂这些……”
“不是这个,”胡姝予打断她,“我是问,那个吊扇为什么会掉下来?”
祝问善却是顿了一下,有些受伤地说:“姝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做的手脚?”
胡姝予见她装傻,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这里是记忆回溯,我们两个是变数产生的唯一原因!我什么都没做,那不是只有你了吗?”
“我能做什么?”祝问善知道自己现在长得丑,只能尽可能让声音听起来委屈点,“我只是一个有阴阳眼的普通人罢了,连灵力都没有,我能做什么呀姝予姐?我也没有学过术法……”
她的声音实在无辜。
胡姝予也不是死脑筋的人,听她这么说,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是哦,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最多体质有点特殊的普通人,在连灵力都不好使的记忆回溯里,她能做什么?
思及此,胡姝予头疼地按了下太阳穴,语气有些僵硬地和她道歉:“抱歉,是我误会你了。现在想想,可能是记忆回溯出了问题,这个术法其实我们特殊调查部门还没研究透彻……这次的意外,我回去会上报给林部的。”
祝问善摇摇头,体贴道:“没事的。”
胡姝予又叹了口气:“那些之后再谈,现在的问题是,为什么你得了那么多小红花,回忆还没结束。”
祝问善说:“也许,是毛梅梅想知道原因吧。”
“什么原因?原因不就是你救了陈老师,她对你改观了吗?”
“不是哦,”祝问善微微一笑,拉住胡姝予的手,“走吧,我带你去看。”
胡姝予任由她拉着,两人来到了陈老师的办公室外,躲在门后没有进去,偷偷地往里看。
办公室里只有陈老师一人,只见她坐在位置上,皱着眉头在手机上点点点,然后突然开始把自己今天从头到尾都没有摘下来过的墨镜和口罩给摘了下来,拿起边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
胡姝予瞧清了她的模样,猛然一震。
此时的陈老师,早已不复她原来的清秀,她的脸上到处都是狰狞的疤痕和伤口,显得她肤色不均、黑一块白一块的。最长的那道伤疤从她的下颚角贯穿到了左眼皮上,像是把她整张脸撕碎后又重新封了起来。
狰狞恐怖。
像个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