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翻看,燕从灵终于确定一点。
“嗯……拿错了。”
这些,应该是烧饭大娘要炖给那只大蟾蜍的伙食。那玩意儿体质特殊,什么都吃的下去,而且药毒一类的在它身上根本不会见效。
“算了,你别吃了,回头我托她再帮一次忙。”
他要是吃了,折腾的还是她。
夜里闷热,有潸潸细雨声,叩的窗扉一阵响动。燕从灵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回想今日在马车上时,太子的状态以及眼神……
心底莫名升起一股不安。
扯着薄被一角,想背过身去。后腰处却落了一只温热大掌。青年披散着乌檀色长发,半撑起身子看她。
“怎么了?”
燕从灵:“有些热……”
话音刚落,对方便要给她捏个法决。燕从灵摇头,按下他的手道,“不用,我就是想到太子的病……”
腰间那只手力道紧了两分,楼弃雪语气倒是自若,“他怎么了?”
燕从灵一时也说不上来。
窗外风雨声渐渐急了起来,偶有几道雷光闪过,将床幔照的雪白森亮。先前周凝珠弥留之际说过的那些话,再度浮现在眼前。
她请求自己,将孩子托付给七王爷照顾……
宁封离那副残躯病体,帝京之中无人不知。早些年甚至还有人猜测,猜这位小王爷到底能活到几岁。周凝珠是一个心思细腻,谨言慎行的人。
这种情况下,怎么会坚持要把孩子交给她?
再想到太子也说过同样的话,吴皇后、还有他身上那丝妖气……惊雷乍响,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从脑海升起,燕从灵猛然坐了起来。
她指尖有些冰凉,抓过外裳就往身上披,“不对,我现在去一趟太子府!”
说完,没等出去。轩窗处便传来熟悉的叩击声,两长两短,十分规律。暗卫的嗓音沾染了雨夜的潮湿,在一片嘲哳中显得遥远朦胧。
“燕姑娘。”
“主子的蛊,解了。另外……太子没了。”
又一雷雨落下,摧折枝桠,抖落满地碎花。
栖凤宫里。
吴皇后满头大汗,捂着心头呕出一大盆黑血。
惨白到几分发青的脸,仿佛大限将至之人。服侍她的那名宫女,看得心惊肉跳,声音发抖,“娘娘,奴婢这就去把御医叫过来!”
“站住!”
心口撕裂般的疼痛,让吴皇后一时维持不住平日里的温婉面具。
对上她眼底那片若隐若现的妖异赤红,宫女哆嗦一下,莫名像是被点了哑穴闭上嘴。
好在上午出宫的贴身姑姑,终于回来了。
原先伺候的那位老嬷嬷,据说因为年纪大求了恩典,出宫回老家了。
之后便不知从哪调了这位姑姑过来。身量魁梧,好在做事手脚十分灵活。
“娘娘这是怎么了?”
姑姑上前,一把甩开人。
她是吴皇后新收入麾下的,实力根本比不上老嬷嬷。要放以前吴皇后压根看不上这样的,但在左膀右臂接连被砍去的情况下,只能来者不拒。
那名宫女一被推开,没了支撑的吴皇后瘫坐在地上。
她衣襟沾着大片褐血,形容难掩狼狈,更多的是难以置信,“连心蛊、连心蛊居然解了!”
越是厉害的蛊,下蛊者遭受到反噬代价就越重。
她现在就像被抽干了力气,全身血肉被熬煮般疼痛。指甲深深嵌入,攥出血来,吴皇后终于想到什么,厉声嘶喊,“太子呢!快去把太子杀了!!”
“娘娘。”
暗处一团黑影冒出,跪到她跟前,“太子自行取蛊了,这会儿那一枚连心蛊已经送到七王爷手上……”
“该死的贱种!”
吴皇后怒极,想一脚踹开他,自己反倒踉跄着再度倒下,“他怎么敢、他到底怎么敢的!难道这个贱种知道什么了!?”
前世,另一枚蛊虫下在先皇后身上,随着一起入土。
所以,宁封离身上的毒,是在燕从灵杀了她之后,用先天灵体为代价重新养出一枚解药。
这辈子吴皇后为了报复宁君瞻,看宁家手足相残,特地将那枚蛊喂给他。
可即便是前世,宁君瞻也不见得与宁封离关系有多亲近。而且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是连心蛊,也知道解药必须需要另一枚活蛊。
按照所想,他应该想杀了宁封离才对。
这次他甚至还有了血脉相系的孩子……怎么就能舍得下储君之位和生死性命?
这场由她精心设下的游戏中,没有发生任何争夺,只有心甘情愿的牺牲与成全。吴皇后越想越惧,到了这里她才终于意识到,事情已经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
没了宁封离的连心蛊,燕从灵便少了一半的后顾之忧。
后面会发生什么,她不敢想象……
“快去!快去把他喊过来!”
用力推着身旁之人,吴皇后指尖丹蔻还染着尚未干透的血。
后者反应过来,自然也明白她要找的是谁,手中攥了一张符,疾快跑出殿门。
不到一盏茶功夫。
吴皇后想要见的人便过来了。
裹着宽大黑袍的男人,身形依旧隐在屏风后面,背着身子看不清脸。似乎看见吴皇后的狼狈,轻笑声里夹杂一丝讥诮。
“怎么,娘娘千年的道行,如今这般就慌了神?”
话语轻松,让人怀疑他到底是哪边的。
后背冷汗未干,吴皇后咬紧后槽牙,是真的急了。
“本宫和你如今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让他们知道,你也不会好过!”
男人却满不在乎,“我只要云绥死,何况娘娘不是还有一件本命法宝吗?当年云山祖师死后,身化镇妖塔,镇压世间邪物。”
“但期间,有一只白毛小鼠借机盗取了她的琉璃心。”他停了下,话音微扬,“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颗琉璃心,最后是落到娘娘你的手上了吧。”
没想到这种隐秘的事,对方都能知道。吴皇后反应过来后恼怒,“你在本宫身边也放了傀儡?!”
她如今这具身体,实在能力有限。
男人却半点没有被戳穿的心虚,“娘娘不完全信我,我自然也不能完全相信娘娘。既然不信,那总要给个后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