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罗卿的出走
罗卿慎重的点点头，拿着一个简单的包袱，仅仅装了几件随身衣物和两三件换洗。
身上没戴半点首饰，只是腰间的内衬荷包里装了一些金瓜子，这是她趁小娘不注意，偷偷换的，堪堪够路上的开销。
她跟着商队从马车到了港口，自扬州沿河北上，沿路到达淮安，汴州，一直到洛阳地界。
商队脚程很快，这段路不过走了半个月。
洛阳地界后，商队要停下，受玉青的嘱托，另外派人给她送到长安。
只是这一段路，没有舒适的马车，罗卿要骑马，从洛阳沿崤函古道西行，经潼关抵达长安。
驯服一匹马不是容易的事，好在罗卿有的是力气。
总之有惊无险，罗卿在出发后的第二十五天，到达了长安。
从这里开始，她就要直面真实的世界了。
长安很大，她却不觉得累，对照着玉青说的那些地方，一个一个的看过去，心潮澎湃。
原来长安真的那么繁华。
天下第一楼的香味飘出好远好远，她一直到这时才感觉到饿。
她摸了摸荷包，身上只剩些铜板，她放在手里数了数，还是毅然决然的踏进天下第一楼。
看完木牌上的标价，她上楼去，坐在靠窗的雅座，点了两大笼汤包，吃了个精光。
又叫来小二，用荷叶包了二十个，提在手上。
正好把所有的钱用完。
带着二十个汤包，她才启程到柳如是那里。
周府被毁，柳如是手里也没什么积蓄，还是顾秋白提前给她预付了定金，她才能有个落脚处。
柳如是托牙人在南城找了个凶宅，一个月的租金只要一千文。
虽然年久失修，有漏雨，虫鼠的问题，但比起那些需要和人同院而居的赁舍，对她这样独身的女子，已经是再好不过的地方了。
至于屋子里死过人，晚上总有怪声，她根本就不怕，就算周道登会变成厉鬼来找她索命，她也会变成怨鬼，在此地生生世世不转世，直到阴司把周道登打入十八层地狱。
柳如是住的很快活，这么多年来，她总算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屋子。
她反倒觉得这房子很旺她，牙人说买下来大致要60贯钱，所以她有了新的目标。
每日都早起读书，笔耕不辍，势要把《朱门策》的所有题诗都做的尽善尽美。
《朱门策》就是顾秋白新书的名字，自从她看过第一本以后，铆足了劲读书，生怕自己把主角写次了。
除了这些，她如饥似渴的读书，只恨时间不够用。
这日，她刚从春在堂交完稿回来，便看到门前站了个带兜帽的人，一身风尘仆仆，不算整洁。
手里提了个荷叶包着的东西，她不由得警惕起来。
她远远的看着，没有靠近，只是那东西的香味却不停地飘进她的鼻腔，这些日子全然顾着手里的活计，一个铜板也是掰成两半用，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些外食了。
没过多久，那人似乎是站累了，把兜帽取了下来，原是个年纪不大的女郎。
柳如是这才走近，审视的问：“你找谁？”
那女郎一双杏眼圆瞪：“我找柳如是，姐姐你可认识她？”
“我就是，你有什么事吗？”
罗卿毫不犹豫的就跪了下来，从怀里掏了一层又一层的夹层中找出一封信来，嘴里一股脑的把自己已经准备好的开场白说了出来：“我是扬州人士，娘亲早逝，我爹娶的二房不喜欢我，想把我嫁给痴傻儿，我从家里跑了出来，决定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去。
我必须离开扬州，不能被人找到。幸亏遇到玉青妹妹愿意帮我，她叫我来长安找你，柳姐姐，求你收留我，我什么都会，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柳如是狐疑的打开那封信，里头说的和她说的无甚出入，还有玉如婉的私章。
这下她确信是真的了。
只是她打量着眼前看起来羸弱的女子，心下也犯了难，如今她没什么积蓄，每个月保证自己的生活开销都成问题，更别提她过去的身份，惹得附近的街坊邻居看见她都绕道走。
但是玉如婉于她有恩，再难都不能不帮这个忙。
她踌躇着开口：“你可识字？”
罗卿重重点头。
柳如是：“你可以住在我这里，但我先说好，我只能保证给你你一口饭吃，饿不死。
你也看到了，我这里比较拮据，你过去也是千金小姐，若要留下，什么事都要自己来，没有侍女帮你，包括挑水劈柴这些粗活。
我救得了你一时，也救不了你一世，你须有一技之长，才能在长安活下来，最多两个月，你必须找到能养活自己的事情，不然我也只能请你离开了。”
罗卿朝柳如是磕了个头。
她这辈子只跪过父母长辈，但不妨碍她现在这样表达感激。她知道，能走到长安，走到这里，她已经足够幸运。
罗卿：“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柳姐姐，所有的脏活累活我都可以干，你不用担心，放心交给我吧！”
又捧起手上的包子：“这是我从天下第一楼带回来的，我从扬州到长安，身上已经没剩多少铜板了，也买不起首饰和脂粉给你，都说民以食为天，这是我现在唯一能给姐姐的东西，希望你不会嫌弃。
对了，我是吃饱了来的，我来的时候想，这可能就是我人生的最后一顿，往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当成最后一天去过，我会努力，不让自己再变成货物任人买卖。”
柳如是听完，半晌没说话，只是把她拉了起来，带进院子。
柳如是走在前面，声音轻飘飘的：“还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我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这附近的人都不愿意与我来往，你在我这，免不了是要受到轻视，误会，若你介意，出门就带上帽子，别被人看见脸了。”
罗卿在后头看着她，没有说话。
柳如是接着介绍了屋子的布局，这小小的宅子是一进院，由门屋、正房、厢房、倒座房组成，院子里现在乱糟糟的，摆放着一大堆木头，用油布盖着。
柳如是介绍完布局，发现后头跟着的罗卿正拿着斧头，跃跃欲试的要劈那堆柴火。
柳如是快步走过去，一句小心还在咽喉里没出来，罗卿已经利索的把木柴一分两半。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柳姐姐，以后这种粗活就交给我吧，我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