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府一见周平醒来,连忙躬身参拜,道:“世……公子,您醒了,下官宋聒,便是苏州知府!”
宋聒刚想叫世子,突然想起昨天周平信中的交代,便连忙改了口。
周平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还有些木然地说道:“哪个美女洗澡呢?”
宋聒一脸黑线,心道:传言果真不假,这琅琊王世子可真是个好色之徒……
不过,心中虽然这般想着,但是宋聒却不敢有任何不敬,那满脸虔诚的模样,仿佛对待祖宗一般。
周义云也同样一脸黑线,他低声道:“公子,苏州知府已经等你很久了……”
周平缓缓伸了个懒腰,一副慵懒的模样……
“你就是宋聒?”周平瞥了宋聒一眼。
宋聒连忙点头哈腰地回道:“是,下官便是苏州知府,宋聒……”
周平则给周义云递了个眼色,道:“把借条给他看看!”
周义云应下,旋即取出那张借条递给宋聒。
宋聒看过借条,一个活成精的人,一眼便看出这借条有问题……
有两个问题。
这借条上按的是手掌印而不是手指印,别看只是一字之差,效用的差别却很大。
因为掌印很多时候都是在受到胁迫时逼着按下的,所以,一般的借条之上很少用掌印。
这借条上有涂改的痕迹,原来写着五万两银子的地方,“五”字被划掉了,改成了“拾”字,明显是被人事后改过啊……
“有什么问题吗?”周平懒洋洋地问道。
宋聒合上借条,毕恭毕敬地低声道:“公子,借条合规合矩,没有任何问题,王家若是没有还给公子银子,那就是他们有罪,本宫现在就将王文德一家捉回府衙,当堂审理!”
周平摆了摆手,随口道:“好,审理的过程,本公子就不去了,你要明白,本公子要的,只有结果!”
“明白!明白!下官明白!”宋聒低三下四地回应道。
旋即,宋聒再度朝着周平恭敬一拜,然后来到官兵面前,当即便下令道:“来人!给本官将王文德一家全部拿下,捉回府衙,本官要亲自审理王家欠债不还一案!”
啥?
王家人彻底傻眼了……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王文德被两名官兵拖拽着,朝着宋聒喊道:“大人,昨天不是说好了吗?不能放过这个泼皮无赖啊!大人,您不是一向与我王家交好吗……”
宋聒一听,连忙怒道:“竟然敢血口喷人!本官向来清正廉明,从不与你们这等刁民来往!立即把王家人的嘴都给本官堵上!”
堵上了嘴,王文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可怜的,当属吕蓉母子三人,身上伤势未愈,被人连轮椅、担架都一同抬走了……
宋聒领着官兵走远,周平瞥了一眼周义云,吩咐道:“你去旁听!记住,一句话不准说,只能听!都说了什么话,回来向我禀报!”
“是!”周义云躬身应下。
周平这才站起身,晃晃悠悠地朝着马车走去,最气人的是周平竟然懒洋洋地说道:“打道回府吧,本公子困得紧,还得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去他妈的回笼觉,王文德一家被整的如此凄惨,接下来进了府衙,说不定便有牢狱之灾,他竟然还有脸回去睡回笼觉……
不过,这正是周平要达到的目的,一想到跳入莲花湖的柳茹珺的母亲,回想着她临终前卑微而无奈的眼神,周平心中便一片坦然!
这些人,活该!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
王家正门。
王文君抬头看着王家高贵的门庭,眼里有难抑的悲伤。
回想起十八年前的事,王文君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当年那个在苏州城都颇负盛名的王家小姐,因为爱上了一位寒门子弟,被王家无情地逐出了家门!
王家向来重男轻女!本来,王兆和就一直不喜欢王文君这个女儿!
而王文君更是铁了心地要嫁给一个寒门出身的庶人。
王兆和一怒之下,将王文君毒打一顿,在一个雨夜,赶出了王家大门,断绝父女关系。
从此,王文君与这位寒门出身的寒人离开了苏州城,一年之内,他们两人几经辗转,患难与共,最终来到了牛头村。
而一年之后,周平出生了!
回想起周平刚刚出生时的情景,王文君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刚刚出生的周平竟然一声未哭,反而像是笑呵呵地降生人间的天人。
而且,最让王文君想起就想笑的是,刚刚出生的周平便呲了周霸天一脸的尿……
回想起这些往事,王文君总有种唏嘘之感……
半生风雨,如大梦一场。
离开王家,王文君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哪怕是饿的几天都没有粮食吃的时候,她都没有后悔过!
看着周平和周霜能够渐渐长大,这是王文君心中最大的幸福。
而今,王文君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那个从小疼爱自己的娘亲,梁慧。
可惜,王兆和,在十八年前,就完全当做自己没有生下过王文君这个女儿,到现在,更是把王文君与贱民等同看待……
就算王文君在雨中跪了一个多时辰,也同样敲不开王家的大门……
铁石心肠啊……
可惜,此时的王兆和绝不会想到,当年那个被他百般瞧不上的寒门女婿,如今,竟已成了镇守大觐北方、权柄通天的琅琊王!
而那个被他毒打后逐出家门的女儿,如今,也已是高贵的王妃!
如果王兆和最终知道这些,怕定然是要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娘,您真要去王家啊!上一次来,他们可是让你在雨中跪了一个多时辰,结果,人家连门都不没让你进,你还不让我告诉我哥,若是我哥知道了,他绝不会让你受这个委屈!”
“这一次,若是他们还不让你进呢,你看这天色,好像又要下雨的样子,娘,咱能不能不去求了啊!”
周霜一脸不情愿地扯着王文君的衣袖。
王文君叹息一声,溺爱地抚着周霜的头发,缓缓说道:“霜儿,娘以前就教过你一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兴许,我今日再在雨中跪一个时辰,我父……”
王文君话音微顿,一想到王兆和当年和她断绝关系时的决绝,这个父亲的称呼却怎么叫不出口了……
或许,王文君还仍旧把王兆和当做自己的父亲,可王兆和在十八年前就已经不把王文君当做女儿了……
“算了,娘一直相信,就算我不再是王家的女儿,哪怕是一个陌生人,只要我足够真心,也应该能够感化他们吧……”
说这话的时候,王文君看着王家森严紧闭的高贵门庭,言语中似乎还有着点点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