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蜕变？”
“对，反应过来的时候蜕变就已经开始了，我害怕会伤到裳卿的神识，就趁着还有意识跑到地底下躲了起来。”
又一番打闹之后，纪允炆总算是让烛安静了下来。后者重新给自己幻化出一套依旧让人血脉喷张的衣衫，随后坐下与纪允炆解释发生的事情。
谈话中纪允炆能够感觉到：烛的心情很好，嘴角几乎是压不住的要上扬。
是因为蜕变了吗？
对于灵兽来说，一旦修为到了某个境界，那么就不再有上升的可能，除非遇上天大的机缘发生蜕变。
如今的烛严格来说已经不再是她从前所属的那种蛇类，但也并不是龙，而是某种纪允炆和她都从未见过的生物。
当然，实力大增是自然的，方才打闹的时候纪允炆就发现自己如今必须在和烛动手时多用些功力，否则很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我怀疑和裳卿身上的禁制有关。”烛摆弄着自己的衣襟，不时换一个新的样式，相当乐在其中。
在自己发生蜕变之前她就察觉了：自从采用了纪允炆提出的方法帮助文裳卿修炼，小世界内部的诸多物种就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或者说蜕变。
随着被禁制释放出的真气不断融入到小世界之中，这里就多出了很多烛此前从未见过的物种，其中一些她勉强还能看出从前是什么，但另一些则是完完全全变成了新的物种，就像她一样。
这些发生突变的生物都有一个共同点——实力大增，远强于从前。哪怕是没有修为的普通兽类，也变得更强壮、更迅捷。
她本想把这异常告知纪允炆，但还没来得及与纪允炆联络，她就察觉到了自身的异样。
她这样的存在发生蜕变时很危险，而如今的小世界是与文裳卿神识紧密相连的，为了避免伤害文裳卿，她就只能进行自我封印，可惜才刚找到个足够深的洞窟，就失去了意识。
严格说来，纪允炆又救了她一次。
灵兽，或者说烛这样的半神兽蜕变极为危险，一不注意就会彻底沦为毫无神智的狂暴怪物，除了不断破坏和污染整个世界外不再有其他行为，直到最后被天地大道诛灭。
虽然有些丢人，但烛很清楚自己的蜕变其实失败了，是纪允炆出手才避免了她最终沦为怪物。
说到这，她的感激之中不免地就多少带上点不满了。
按理说，这样一般对她而言惊心动魄生死一念的危机过后，两个人不是应该在劫后余生的惊喜之中相拥，接着就在波涛汹涌的情绪推动下做这做那吗？
这个人居然是和自己打了一架！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裳卿身上的禁制，绝没有我们认为的那么简单。”纪允炆可不知道烛都在想些什么，他此刻的思虑重心都放在文裳卿身上那诡异的禁制当中。
如今怎样应对这一禁制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方法就很合适，而且随着自己记忆的一步步恢复，将来没准能想起更一劳永逸的办法。
真正应该去想明白的是：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给文裳卿施加这样的禁制。
难道说数千年前甚至更久以前的那个时代，文裳卿得罪了某个大能，以至于对方记仇到这个地步？
这就不对了，都是能掌握这等禁制的大能了，怎么还能随便和小辈过不去呢？这不，还连带着影响了他宝贝徒弟的前程。
这么想着，纪允炆还对那不知道究竟有多古老的施术者产生了些敌意。
“其实我有一个想法。”烛眉头一皱，似乎是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想把裳卿当作帮助自己修炼的鼎炉？比如裳卿其实天资特殊，搭配上那个禁制之后，能够对周围人的修炼大有益处。”
“她如今的修为，都能在禁制的辅助下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我发生蜕变。”
烛的猜测让纪允炆也皱起了眉头。
在外界，同样存在把其他人当作修炼材料或是工具的方法，当年被纪允炆和其他高手联合剿灭的火镰教，就有过一位主教，酷爱吸食榨取他人的修为和生命力，用来增强自身。
他会搜捕那些天赋出众的幼童或是少年武者，抹去他们的神智关押起来，随后让这些已经变成行尸走肉的孩子没日没夜地修炼，等到他们在这样高强度的劳累下终于撑不住时，他就会直接将他们吸食殆尽。
他还说：之所以选小孩，是因为小孩子本身就是“大补品”。
如今文裳卿身上的禁制表现出了足以短时间内让烛和小世界内诸多生物蜕变的强大能力，那么烛所说的可能性就不仅存在，而且很大。
可是，又为何要让禁制根深蒂固到这一步，以至于生生世世都不放过？
文裳卿神识上的禁制，除非彻底魂飞魄散神形俱灭，否则不论神识经过多少次重塑多少次轮回，神识都不会消失。
这已经不是有利于修炼的问题了，这妥妥的是私人恩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裳卿的修炼就得抓紧了。”
“嗯，对方既然愿意施加这般牢固的禁制，想来也是有信心生生世世都能找上裳卿。”烛明白纪允炆想说什么，同时也不由得感到一阵恶寒。
虽然她已经很久没真正和外界接触了，但一想到至今外面都还有这种人，她就一阵犯恶心。
“我会帮忙的，才刚蜕变过一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次蜕变了，你放心——”
烛话没说完，就扭头看向天边。
纪允炆不需要去看，都能知道她看见了什么；他无声地抽出长剑，纵身一跃扑向天边不断膨胀的黑点。
这一战赢得很轻松，有了之前的经验之后纪允炆不再一点点尝试，而是一上来就火力全开，很快就把进犯的妖异给轰碎了。
“解决了。”落回到烛身边后，纪允炆一边收剑入鞘一边问道：“对了，你有没有能够让我们两个远程沟通的办法？”
“怎么，不能和我说话觉得寂寞了？”
“我说你——”
“好了我不闹。”烛没趣地耸耸肩，“现在没有，你要是能再弄到一块传承的话，我就有办法。”
“现在这样，我就只能在遇到妖异入侵之类的紧急情况的时候给你发个讯号。”
“那你这次怎么没给我发讯号？”
“这不是打算给你个惊喜嘛。”烛吐了吐舌头。
她本打算等蜕变成功之后邀请纪允炆进入小世界，随后扮猪吃老虎戏耍他一番，结果自己差点走火入魔失去神智。
“下次别再这样了。”
“你担心我？”
“我先离开了，你才刚蜕变，好好巩固修为吧。”
“等等！”
见纪允炆转身就要走，烛叫住了他。
“我知道这个问题有点过分，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我，还是说只是因为我现在能帮到你的徒弟？”
纪允炆看向烛，没有说话。
从前烛还只是小蛇的时候、后来修炼出人形帮助他打理小世界的时候的许多事情他都想起来了，可那些记忆就和他恢复龙帝记忆后的感受一样：都是他，也都不是他。
知道现在，他所有的记忆都像是无数的碎片，每一个碎片中的主人公都毫无疑问是他自己，也都毫无疑问地与别的碎片完全不相同。
所以，此刻的他不知道如何与烛相处。
“算了，就知道问也是白问，你站着别动，不许打我啊！”
说罢，烛走上前来一把抱住纪允炆，耳朵贴在他胸口，安静地闭上了眼。
“说实话，还挺怀念我没化作人形的那会儿的，虽然只是你身边一只宠物，但起码你眼里只有我。”
“行了你走吧，裳卿的修炼我会负责好的，绝对在麻烦找上门之前让她成为外界的顶级高手。”
烛放开了纪允炆，她知道的：哪怕是到了如今，想要独占这个人的心也是不可能的。
他的心太远，没人碰得到。
“多谢。”
沉默良久，纪允炆还是只能憋出无力的两个字。
“说谢就生分了，去吧去吧。折腾了半天，我要找个瀑布好好洗洗。”烛说着，又露出了往常那般坏笑说道：“还是说，其实你也是压抑不住了，想和我一起洗？”
纪允炆立刻就离开了小世界。
睁开眼，就看到了文裳卿好奇又焦急的眼神。
对于文裳卿来说，真龙遗骨和那位仙女姐姐是她变强的最大依仗，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可另一方面，她又担心师父会为了处理这个问题而遭遇危险。
现在师父睁开了眼睛，她也就放心多了。
“放心吧，已经没事了。”
“谢谢师父！”文裳卿兴高采烈，但随后又拘束起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您是不是和龙骨里的那个仙女姐姐认识啊？”
这个问题她从第一天见到烛就开始好奇了。
毕竟每天都被这样一个和师父长得至少八分相似的仙女姐姐贴身指导，由不得她不多想。
而且，仙女姐姐的衣着实在是太，太......
今晚难得和师父独处，她打算把问题弄清楚，不然时间久了只怕她都没法正视师父了。
师父已经活过了她们想都没法想象的漫长岁月，这件事她们几人都是知道的，因此就算师父认识存在于真龙遗骨里的仙女姐姐，文裳卿也不会觉得奇怪。
“她是为师的一位老朋友。”纪允炆想了想，答道。
“真的？！”
虽然早有预料，但知晓真相后文裳卿还是不免大吃一惊；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师父那世间无人可撼动的实力有了一个无比合理的解释。
而且，一想到当初和两位师姐对师父真实身份的猜测，她不由得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触及了真相。
师父居然，真的那么古老了？
那，那师父会不会嫌弃我们太小......
“因为一些原因，她失去了肉身，不过裳卿你不用担心，她不会害你的。”
纪允炆的话语打断了文裳卿的胡思乱想，他接着补充道：“在修炼上，她能给你的帮助很可能比为师更多，你要好好听她的教导，早日变强。”
“嗯！弟子明白！”文裳卿赶跑脑海里的奇怪想法，用力点头。
“去吧，早些休息。”
互道晚安之后，文裳卿退出了纪允炆的房间，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仙女姐姐和师父是旧交，也就是说——
她可以从仙女姐姐那里八卦师父的过去！
虽然是仅有的三个弟子，而且都是跟随在师父身边长大，但其实文裳卿三人都对自己师父的过去一无所知。
这下，自己岂不是跟师姐们比起来就有了优势了？
而就在文裳卿喜出望外的时候，躺在自己床上的纪允炆正在头疼。
麒麟党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文裳卿这边又出了问题。
烛的推测很大可能是正确的，虽然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但既然会对文裳卿施加这样的禁制，那必定是有把握能够生生世世纠缠文裳卿，现在没现身大概是还没发现文裳卿，或是没找到机会。
为了这个随时会到来的麻烦，纪允炆必须有所准备。
“啧，麻烦一个接一个......”
第二天一早，纪允炆这句话就一语成谶了。
这段时间燕王府的访客络绎不绝大门口永远都有人排队等候，不分昼夜，献殷勤的执着程度令人惊讶。
而今早，一位来访者成功插队，领先他前面的那十来号人成功走进了燕王府的大门，还得到了纪允炆本人的接见。
这个人，是川优商会的代表。
纪允炆并不介意麒麟党知道自己还和川优商会有联系，他就是要让那些人知道：看，我的人脉还能延申到乾国朝堂！
而这位川优商会的代表之所以来访，除了跟风来混个脸熟外，也确实是有要紧事。
“东家命我将您为几位小姐订做的兵器送来，顺便将这封信交给您。”代表说着，取出一封信。
川优商会干部口中的“东家”只会有一个，那就是天速星。
信上的内容并不长，但对于纪允炆来说却又是一个麻烦：
晋国皇室留下的庞大藏宝，已经查明究竟在何处了，这封信就是寄过来，希望他能一同参与发掘的。
至于宝藏的所在地，就有些让人意外了。
在大炎境内，而且离洛安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