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我眼睛的材料?”伊克莱对詹姆斯的话感到困惑。
詹姆斯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割开口袋取出一物,那是一团半凝固的血液。
在伊克莱的眼中,这团半透明、略带固态的血块显得尤为奇特。
“……这是食人魔的血?但它怎么是透明的?”她摸着下巴猜测道,“你是混合了兽人的血吗?不过我记得食人魔的血和兽人的血并不能融合。”
詹姆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解答了她的疑惑:“你说得没错,食人魔的血与兽人的血确实无法融合。正因如此,我才将食人魔的肝脏移植到了兽人体内。而眼前这个结果,就是这样诞生的。”
他再次摇晃手中的半凝固血液,然而,她的好奇心似乎仍未得到完全解答。
她依旧满脸困惑地追问:“你把食人魔的肝脏移植到兽人身上?但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果呢?”
詹姆斯心中不禁暗想:这里果然是个迥异的世界。虽然很高兴在这个缺乏医学知识的地方遇到了同样研究‘医学’的人,但这仅限于此。在这个本身医学水平就与自己所熟知世界相去甚远的地方,他感受到的并非满足,而是孤独。
詹姆斯隐藏起内心的情感,解释道:“在人体内,肝脏正是制造血液的器官。我将能产出独特血液的食人魔肝脏移植到了兽人体内......”他轻柔地切下一块硬化了的血液。
这块物体既硬又微有弹性,被詹姆斯稳稳握在手中。他又将其切开,并继续解说:“这就是由此产生的东西。”
面对他简洁明了的解释,伊克莱微微点头,心中不禁有些钦佩。连她自己都不知晓这些事实,一个人如何能知道肝脏具体起什么作用,心脏又负责什么呢?
这位年纪轻轻的圣子是如何得知这些事实的呢?她甚至想象他是不是一名巫师或是黑暗魔法的成员,但仔细想想,这种猜想根本无从谈起。毕竟,他可是被神选中的圣子。
詹姆斯讲解完毕后,开始深呼吸:“呼……”
他在吸气的同时思索着:“必须集中精神。”
相比之前切割木头时,现在他需要无比专注。由于这人工晶状体可能要伴随伊克莱一生,因此他对每一步都倾尽心血。
他紧握住雕刻刀的手上加了几分力道,小心翼翼地削去粗糙形状的兽人血液。
刷——刷——
附着了魔法的雕刻刀无疑是切割这半固体的最佳工具,他的手在血块上滑动的动作已然达到了匠人的水准。
即使是曾目睹无数艺术品诞生过程的伊克莱,此刻也不禁对他精湛技艺赞叹不已:“只是雕琢这么一个小玩意儿,都能感觉到那种锐利感……”
若有人听到这话,恐怕会认为是无稽之谈。然而,她有此感受并非毫无道理。
此刻展现的,正是他在现代被誉为“上帝之手”的卓越灵巧度。要知道,在那些要求比制作人工晶状体更为精细的手部动作的精密手术中,连许多名医都对他佩服不已。
这样的天赋简直令人咋舌。即使是他与已接近高级气场使用者的父亲进行对练时,汗水也没有像此刻这般如雨般流淌。
然而,他并未抬手拭去额头上的汗珠,全身心投入到这一枚晶状体的雕刻之中。
“晶状体……晶状体……”
他那堪称历史记载级别的惊人记忆力,清晰地回想起了人工晶状体的形状,尽管自他从现代社会穿越至此已经过去了将近16年。
当晶状体的形状完成后,他又制作了一只支撑架以稳固其在眼球上的位置,防止滑落。
他正在消耗大量心力来精雕细琢这枚小小的晶状体,这份专注力堪称空前绝后。
伊克莱站在一旁,双臂抱胸,默默关注着詹姆斯的操作。她并非为了他人,而是为了自己那双能重见光明的眼睛。她不愿错过詹姆斯的任何一步操作,决心亲眼见证这神奇的过程。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个小时,詹姆斯擦去额头上的汗水,长舒一口气:“哈……完成一个了……”
治疗她的眼疾只需要一枚人工晶状体就足够了,但关键在于要准确知道她的度数。在尚未确定适合她的精确度数之前,不得不制作多枚眼内镜片。
詹姆斯一边将已完成的产品包进细布中,一边告诉伊克莱:“这个可以治愈你的眼睛,只是……”
“只是什么?”
“你要相信我。”
“……这话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我要把这个放入你的眼睛里。”
“什么?!”
这回,连伊克莱也忍不住大吃一惊。这是不是疯了?要把这种切开的兽人血块塞进自己的眼睛?
她皱眉看着詹姆斯,而他的眼神却无比认真。
“看来他是认真的……”她在心底暗自摇头。
“喂喂,给我详细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好的。”
她并不清楚这场手术究竟能如何帮助自己,因此詹姆斯必须向她解释这不是什么疯狂之举。他在实验室一侧的纸上开始作画,画出了从不同角度观察的眼球结构。
那些只有在医学杂志上才能见到、与神经相连的眼球结构,被他精准地描绘出来。
“这家伙绘画功底肯定不错。”她内心深处不禁感叹詹姆斯的全能。
詹姆斯展示完图画后,开始逐一解释:瞳孔、虹膜、背后的晶状体以及各种组织结构,它们如何协作让人看见事物,光线如何折射才得以看到前方物体等原理。虽然一次性听进去可能有些多,但在詹姆斯反复解说下,伊克莱逐渐理解了这些内容。
基础讲解完毕后,詹姆斯开始进入正题。
他拿起笔,在画中的晶状体部分涂抹颜色。
“伊克莱先生现在眼睛变成这样是因为一种叫做‘白内障’的疾病。”
“……我们初次见面时你就说过是类似这样的情况。”听到伊克莱的话,詹姆斯点头回应。
“那到底什么是白内障呢?”面对伊克莱的问题,詹姆斯用手指逐一指着眼球图画说,“我刚才不是解释过,当光线进入眼睛经过晶状体时发生折射,会在视网膜上形成图像吗?白内障就是晶状体变得浑浊,阻碍光线通过,这样一来,当然就不能清晰看见东西了。”
简单来说,问题出在晶状体上。因此,需要将原有的浑浊晶状体移除,并植入人工晶状体。
讲到这里,伊克莱终于明白了原理。虽然理智上接受了,但她的心里还是对这种治疗方法有所质疑:往眼睛里放别的东西?就算能理解,这也太疯狂了吧!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疑虑,詹姆斯竟然在她面前低下了头。尽管伊克莱作为高阶祭司,负责指挥众多神职人员,可面对圣子低头行礼,她一时之间不知所措。平常能对圣子或圣女们口无遮拦,是因为她在圣地的地位特殊——圣子和圣女们不能对她做出不敬,但她也不能对圣子和圣女们有过分举动。
然而,此刻圣子的低头行礼意义非凡,就如同神明向信徒垂首请求一般。
伊克莱慌忙弯腰回应:“你突然这是做什么啊?”
她困惑不已,不知该如何应对。
詹姆斯低着头对她说:“你有所怀疑很正常,您一定觉得这种方法很疯狂。但请您就信我这一次吧,请务必信任我。”
他的声音充满了真诚,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曾经是一名医生,成功说服过无数害怕手术、不信任医生的患者。但是,要说服病人绝非易事,唯有始终以诚恳的态度,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病人们才会最终接受他。
此刻亦然。
“不喜欢就不做,反正不必救你”的态度不适合医生,至少他认为如此。
为什么要成为医生?是为了挽回濒临死亡的患者生命,是为了看到他们的笑容。眼前的圣子为她低下头颅,这份诚意让伊克莱感受到:他是在努力挽救自己,而不是为了其他人。
回想起至今见过的种种丑恶现象: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出卖兄弟的贵族,以及政治背后的勾心斗角,这一刻,仿佛因生活在这污秽之地积累的消极情绪被稍微洗涤掉了。
她摇摇头,微笑着说:“哈哈……真是的……虽然明知这挺疯狂的……”
“……”
“好吧,那就试一试吧。反正很久以前我就放弃了这只眼,如果能通过疯狂的方式找回它,我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詹姆斯缓缓抬起头来:“你真的没事吗?”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动手吧。现在我的腿都因为害怕而发抖呢。”伊克莱开玩笑似的说着。
詹姆斯被她逗笑了。对于在现代社会只救治濒死患者的他来说,这场相对简单的白内障手术带给他别样的感受。按照伊克莱所说,在她改变主意之前,他迅速开始了准备工作。
他把制作好的人工晶状体用细布包裹好,捧在怀中,然后动身前往她的卧室。望着他焦急的样子,她再次露出微笑。
老实说,现在的她非常害怕。唯一让她恐惧的是疼痛,毕竟不会危及生命,只是想到可能会完全失去视力,就不禁一阵颤抖。
与此同时,心中也燃起了希望。那个曾引导她家主人走在前头的疯狂圣子,也许真能帮她重新唤醒双眼的生命力。说不定还能恢复双眼视力呢。
怀着这样的期待,期待感略微超过了恐惧感。她闭上眼睛,轻声低语:“上帝啊……愿您的圣子与您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