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无休止的争论在王子和公主间展开了。
詹姆斯一直在等待这场讨论结束,却未能如愿。无论怎样的人发言,似乎都没有结论,反而更像是彼此为了争个高下而吵个不停。
相比之下更为无奈的詹姆斯,在过去了大约两个小时后离开了大厅。很快,连皇帝也开始关注起这场争论。他本该按时去做物理治疗,却因忙于应对这些如同倔强小马驹般的王子公主而错过了最佳时机。尽管药物配方的精确度有待考量,但从康复周期来看,他确实需要达到一定程度的身体活动。当然,目前他还无法进行日常生活所需的大幅度动作。肌肉依旧紧绷,不可能一次性完全放松。其中,药物中所含有的花青素效果如何至关重要。
詹姆斯走进了皇帝的卧室。
不出所料,皇帝现在的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转头看向詹姆斯。虽然身体稍显瘦弱,但考虑到他已经能够坐立且能转动头部,肌肉紧张程度应该下降了不少。看来可以逐渐将物理治疗与药物治疗结合起来。
皇帝艰难地首次开口:“谢......马普索。”
由于颌部肌肉仍然僵硬,发音较为松弛,但还算勉强可以听懂。
詹姆斯微笑着摇摇头回应:“不客气。”
生来就是皇帝,难免会有些傲气。尤其是莱西亚帝国的皇帝,不仅统御着帝国,更是威震整个大陆。然而,眼前这位体格健硕的老者即使身为皇帝,仍流露出人性的一面。此刻看去,他就像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祖父。孩子们在即将离世之际都无法言表的艰辛中挣扎求存,而这位皇帝却努力表达着感谢之意。那位以铁血着称的君主,亲眼见到他这般模样,竟让人觉得十分可敬。
他对皇帝说:“从现在开始,我会让你不只是服药,还要配合做一些身体活动。你能好好配合吗?”
皇帝点了点头———显然这并不算太难表达。詹姆斯接着说:“那咱们先试着站起来吧。”
詹姆斯轻轻扶住皇帝,皇帝也努力尝试起身。按理说,单是站起一次并不困难,但皇帝却像是有什么力量在拖拽着他,常常又重新躺回床上。然而,看到这位比任何人都严肃认真、永不放弃,满身汗水的皇帝,谁也不会对此叹息。詹姆斯也在心中默默为他加油鼓劲。
治疗过程中有些事情是可以支持和帮助皇帝完成的,但没有任何人或事物能够彻底代替他完成起身的过程。若真是那样,那就不再是治疗了。所以此时,皇帝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挣脱束缚,独自站立起来。
艰苦的过程持续了三十多分钟。在这个阶段,皇帝有很大几率因为体力耗尽而再度躺下,但他毫不退缩,坚持努力。最终,皇帝成功地站起了身子。这份喜悦难以言喻。不仅皇帝本人高兴万分,詹姆斯也为他感到欣喜若狂。
“哇!太棒了!”一阵喜悦的波澜席卷了两人。
皇帝开心的程度,让人觉得哪怕普罗西亚的大法师亲自回应一声,他也能笑纳。当然,再多的喜悦也无法保证生命得以延续。
詹姆斯毫不吝啬地赞美皇帝:“太不可思议了,一开始就能这样站起来真的很不容易。”
听到詹姆斯的赞扬,皇帝感觉勇气倍增。常言道,赞美能让鲸鱼起舞,看来对皇帝也同样奏效。他前所未有地享受着生活,仿佛之前因身体无法动弹而感受到的巨大孤独与压抑瞬间被克服。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无所不能。虽然只是身体的一个简单动作,但成就感满满!
詹姆斯带着宁静的微笑看着欢喜不已的皇帝。
随后,詹姆斯又帮皇帝重新躺回床上。皇帝一脸困惑地看着他,那表情仿佛在说:“你疯了吗?刚让我站起来又要让我躺下?”
詹姆斯避开皇帝的目光,说道:“干得好。现在再站起来一次。”
“嗯!”皇帝额头上青筋暴突,正欲开口说什么,显然想说出口的是些不堪入耳的脏话。詹姆斯赶紧捂住皇帝的嘴,摇摇头说:“咱们得重复练习。”
* * *
这段时间里,皇室的动态变得异常。关于詹姆斯提出的“补偿”事宜,众人似乎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妥协,但除此之外,皇室内部正在进行一场权力争夺战。在新皇登基之前,这种混乱局面大概还会持续下去。随着局势的推进,斗争愈发激烈。
首先采取行动的是皇子卢克,他率先向欧王子发难。所谓的攻击,不过是找茬挑刺,试图在继承顺位上降低对方哪怕一点点排名。但由于欧王子本来就排名靠后,卢克的举动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打击。不过,此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卢克为何突然发动攻势,旁人不得而知,但无可否认的是,这场权力之争正是由他点燃导火索的。
陷入绝境的欧王子逐渐采取了更为激进的手段,比如派刺客袭击伊尔王子和李王子,甚至在他们的食物中下毒等。虽然这些都被一一阻止,但如果没有防范,欧王子的手段还真有可能致人于死地。这种提防与愤怒加剧了他们之间的争吵。如今,这场纷争已经严重到随时可能有人丧命的地步,然而却没有人愿意出手制止。
只要在这场争斗中胜出,就有望成为下一任皇帝。在欧王子看来,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对于继承顺位最低的人来说,这是通往皇位的唯一途径。因此,他们雇佣更好的刺客,培养更精锐的随从,一场真正的肮脏战争已然拉开帷幕。
尽管周围的人都知道皇子卢克一周以来不断遭到攻击,但他的表情却显得格外平静,仿佛之前的所有画面都只是为了这一刻铺垫。他的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在我父亲完全康复前,我必须将一切安排妥当。为此……很抱歉,你必须得死。”
卢克眼中闪过一抹蓝光,悄然拔剑,走进一间看似豪华的房间。门口守卫已被他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他突破中级及以上气场使用者随从的能力,绝非同龄人所能比拟。如果塞克看到了这位皇子的表现,肯定会为之惊叹。才二十多岁就已经是高级气场使用者,运气好的话,30岁以前就能晋升剑圣级别。而且,他的剑术专攻刺杀,追求一击必杀,一旦得手,对方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便会直接死去。
卢克低头看着熟睡中的欧王子。其实,他内心并无恶感。幼时一起玩耍的记忆犹在,他并不想对这个和自己相处甚欢的三兄弟之一下手。然而,只要欧王子活着,他就成了阻挡自己和三王子前进的障碍。因为欧王子必定会杀死其他王子,篡夺皇位。
卢克脸上掠过一丝悲伤。“永远别原谅你这个丑陋的弟弟。只怨恨我,诅咒我一个人吧。”
他的剑瞬息间穿透欧王子的颈项。当气场干净利落地刺穿喉结及相连的血管时,欧王子将在沉睡中死去,而非痛苦尖叫。鲜血染红了床铺。
“哈……”卢克轻叹一口气。这声叹息中既有解脱又有懊悔。愧疚于为了夺取皇位而亲手杀死亲弟弟,又庆幸自己的计划向前迈进一步。这种矛盾的想法最终让他找到了自我辩解的理由。毕竟,最先挑起相互残杀争斗的是欧王子那一方。每杀一人,他的神情就愈发冷酷。
现在只剩下伊尔王子了。只要除掉他,距离皇位就近了许多。
* * *
第二天,皇宫内宣布了欧王子的死讯。虽未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欧王子死于一名不明身份的刺客之手。唯有伊尔王子和李王子知晓凶手是谁。
伊尔王子昨晚并未派出刺客。如此一来,唯一的嫌疑人就是这位皇子。杰瑞德面色凝重地看着他。“看来以后得多加小心了。”
长久以来一直保持低调的皇子先行出手,意味着他已经正式投身这场争夺战的前线。伊尔王子迅速洞察了形势。从目前的情形来看,伊尔王子这边并未提供援助。
她表现出哀悼之情,却没有过多悲痛。“……得知我弟弟去世的消息……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伤心的了。我不知道他是谁,但若真被抓到了,作为皇室的一员,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当然,就算真相曝光,她也会袒护这名皇子,毕竟她一开始就站在了这位皇子一边。欧王子的死对伊尔王子而言也是一种负担的解脱,甚至让她后悔,为什么死的不是伊尔王子而是欧王子。
三位王子看着长公主故作姿态,不禁叹息连连。终究走到这一步,为了皇位,兄弟相残,不久之后也相继死去。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才会让彼此自相残食?
欧王子是他们从小就颇为亲近的弟弟,说实话,他的死对三位王子来说都有些震惊。“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兄弟们……”
面对这悲哀的局面,他满脸愁容地避开众人视线。